他只想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这时,舒野的眸光突然一闪,整个人瞬间消失了。
“别走——”
温泽西刚喊出声,只听轰然一声巨响,剧烈的震荡将他重重甩在方向盘上,又整个人弹回了座椅,剧痛瞬间蔓延全身,鲜血自他的额头缓缓流淌,血腥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
在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除了四周渐渐围拢的嘈杂人声之外,他似乎听到舒野在他耳边幽幽地吐出一句:
“……就算你死了,也是找不到我的。”
不要……
不要对哥哥这么冷酷……
小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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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温泽西再度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了,额头被绷带捆了个严实,左臂也骨折了,被夹板固定着。
除了按时来探病的医生护士外,只有一个吉隆坡市警局的警员守在门口。
而他的右手腕,则被手铐牢牢拷在病床边的栏杆上。
当天晚上,温家老爷子请的律师就从加拿大赶过来了,一见面,就甩出一句话:
“温先生,你这次真的惹了大麻烦。”
他把公文包放下在床边,一脸正色地嘱咐,等到了法院,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怎么才能暗示自己没有社会危险性,可以保释……
连见法官的时间都安排好了。
据王律师所言,有关科学研究可证实,血糖值变动与法官同意假释的几率有关,所以,他们应该在早餐之后与法官见面。
“当年你就这么丢下生意,独自一人环游世界去了,虽然老爷子嘴上说同意你的个人选择,其实他心里担心得很……
“咱们中国人,不兴那套个人主义,孩子多大都是父母的牵挂。你这次出事,老爷子差点亲自从加拿大赶到吉隆坡,幸好你爸拦得快,你也不想想,他都多大了……泽西,你听我说话了吗?”
王律师扶了扶眼睛。
“……”温泽西面无表情地盯着天花板,嘴唇动了动。
“什么?”王律师探身过去,“你说什么?”
“我的车在哪儿?”
“呃……被扣押了,应该在警局,怎么了?”
“小野的骨灰在车上,我要去拿回来。”温泽西一字一顿地说。
“怎么拿啊?”王律师哭笑不得,万万没想到泽西能是这么个情种,“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你看看你手腕上的手铐,你现在是犯罪嫌疑人你知道吗?吉隆坡检察院正打算起诉你毒驾!更别提你
撞的还是吉隆坡地标建筑!”
温泽西根本懒得为自己辩解,定定地盯着他:“那你去给我拿。”
“祖宗,别闹了行不?这儿不是钟山,也不是多伦多,轮不到你呼风唤雨,更别提你现在还是待罪之身,能不能消停点?是不是要闹上电视你才满意?”
王律师无奈地摇摇头,站起了身:“我会安排护工来照顾你的,你安心等待保释就行。”
温泽西继续面无表情注视天花板。
“……”王律师叹了口气,转身要走,却突然感觉衣袖被扯住了,“怎么?”
“……卢瑟。”温泽西似乎想起了什么,眼珠无机质地一轮,“他认识不少马来西亚官员,可以把我的车弄出来。”
“……”王律师真的哑口无言了。
弄了半天,他只关心那个骨灰瓶子,他到底知不知道,可能有十年刑期等在他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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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瑟本来在普吉岛度假,顺便视察一下最新投资的度假村项目。
接到温泽西的电话后,对方不死不活的声气确实让他一惊,他乘机到了吉隆坡,赶往医院探望这个大学时代就认识的好友。
躺在病床上的温泽西,看上去惊人的落魄,身上再也不见往日的那种妖孽风姿,更像是一具失去了魂魄的行尸走肉。
“怎么了?”卢瑟掩下震惊,若无其事地淡笑道:“遇见妖精了,把你的魂儿都吸走了?”
温泽西却无心开玩笑,面对卢瑟的旁敲侧击,却闭口不谈近况,那双多日未眠的、布满血丝的桃花眼死死盯着他:
“帮我个忙,好不好?”
“什么事?说。”卢瑟坐在他床边,摩挲着手里的象牙棋楠手串,不动声色道。
“去吉隆坡市警局,把我的车弄出来。”
卢瑟微微抬眉,半晌,轻轻嗤笑:“什么豪车?兰博基尼?”
“只是租来的。”温泽西一挥手。
他只是带着舒野的骨灰,到东南亚转一圈看看,根本无心办手续买车。
这倒轮到卢瑟惊奇了,“到底怎么了?”
温泽西沉默半晌,“里面,有我爱人的骨灰。”
“你爱人……”卢瑟一怔。
他从未听说过。
再说,温泽西吗?那个温泽西有爱人了?
还……死了。
信息量太大,他张了张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能做到吗?”温泽西抬起头,平静的目光中带着一种疯狂的偏执。
卢瑟哑然了。
由不得他不信,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好。”他深深看了温泽西一眼,“我会给你拿回来的,你好好养病吧。”
温泽西点了点头,僵直的背渐渐放松,又重新看向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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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尼科警官打完招呼后,卢瑟拿着一个漂亮的冰种翡翠骨灰瓶走出了警局,骨灰瓶触手微凉,泛着半透明的白玉色泽。
卢瑟坐上车,握着这个瓶子,陷入了凝思。
刚刚碰到这个瓶子的一瞬间,他的眼前似乎闪现了什么,一股陌生的、从未经历过的情绪,突然涌了出来。
让他的心酸酸的、又带点疼。
像是浸在一杯柠檬汁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