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身轰然入水,溅起惊天巨浪,杀手和那一船偷渡客的喊叫声,淹没在惊涛骇浪之中,尸骨无存!
最后在镜头中一闪而过的,是杀手那惊恐无比的眼神,和仿佛竭力想抓住并不存在的救命稻草的,狰狞的手。
虽然他杀人的时候从容老练,却没有做好面对死亡的准备。
岸上众人目瞪口呆,许久,溅起的水花才自高空倾泻而下,将离岸较近的人群淋了个湿透!
救生艇纷纷向着落水的飞机划过去。
海水顺着破损的机翼涌入机舱,救生筏弹开来,机舱门一开,里面的乘客争先恐后地往后逃。
“冷静!冷静一点!都按秩序来!”
救援人员大声呼喊着,安抚受惊的人群。
然而,空气中突然传来汽油的气味,大量汽油不知从哪儿涌了出来,顺着海水颠簸起伏,在无数探照灯的光芒下,闪烁着彩虹般的瑰丽光芒。
“飞机……飞机要爆炸了!”
不知道谁喊了这么一句,几百名乘客顿时像一窝蜂似的,疯狂推搡、挤踏、吵嚷,谁都想抢先上救生艇,却反而挤成一团,谁也上不去。
还有不少人被挤进了水里,大声地呼救,救生艇还要过去捞。
消防员们跳进海里,游到机舱门旁,挤进已被水淹没至大腿的机舱,到处寻找受伤、昏迷的乘客,将他们一个个地传送出去。
一个消防员冲进了商务舱,商务舱的地方比较宽敞,事故发生时,受到碰撞摩擦的人较少。
见无人受伤,他刚想转身出去,余光却瞥见两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背对着他,围在一个扭曲变形的座椅后面,俯着身体,似乎在从座椅下往外拽什么东西。
消防员以为他们找的是财物,赶紧上前拉住他们的胳膊往外拽,大吼道:
“快走!身外之物不要了!飞机快坚持不住了!”
实际上,即使飞机尚未爆炸,站在机舱内部,也能明显感觉到飞机在迅速下沉,如果被这个铁皮笼子带进了海底,就再也别想游上来了。
然而,两个男人却看也不看他,飞快甩开了他的手,仿佛座椅下面有什么比生命还重要的东西。
虽然海水已经淹没了胸口,两人深吸了一口气,竟双双潜了下去。
消防员很火大,他也吸了口气,潜下水去,他倒想看看他们到底在找什么东西。
透过浑浊不清的海水,他看到其中的一个卷发男人,跪在水下,用力用膝盖往上顶卡住的座椅,而另外那个较为瘦削的男人,则从地上捡起一把餐刀,切割着被勾住的书包带。
消防员无奈了,带不走他们,也只好帮他们了,只是心里默默吐槽:这些利欲熏心的人,总有一天要为求财丢了命!
三个男人一起使劲儿,总算弄断了书包带,从书包里滚出来一个玻璃瓶样的东西,两个男人像是看到了什么宝贝一样,一起抓住!
消防员赶紧拽住他俩的胳膊,脚下一蹬,浮上了水面。
这时,海水已经没过了头,脚尖都踩不到底了,消防员也顾不上骂人,奋力地往外游。
金属机身受到海水的压迫,发出让人牙酸的恐怖的吱嘎声,似乎要将人挤成肉饼,汹涌的水面上四散着汽油的油滴,那气味,混合着海水的咸味,更让人毛骨悚然。
游到机舱口的时候,整个机舱门已经沉入海中了,
三人深吸一口气,深潜入水中,先后通过舱门。
救生艇看到他们三个浮上海面,立刻划上前来,将他们拽上了船。
消防员余惊未定地喘着粗气,草草呼噜了把头发,怒气冲冲地瞪着眼前的这两个英俊的男人。
温泽西咳嗽了几声,虽然浑身冰冷麻木,几乎失去了知觉,然而他却毫不在意,只是低着头,盯着怀里的骨灰瓶,任由水珠自湿漉漉的额角滴落。
“……宝贝,没事了,差点让你掉进海里,都是哥哥的错……吓坏了吧……”
他喃喃自语。
“真是,要钱不要命!差点让你俩害死,什么宝贝值得——”
消防员定睛一看,却差点没气晕过去!
原来,两人手中抱着的,不是玻璃瓶,而是一个冰种翡翠骨灰瓶,雕工精细,瓶身上的白孔雀尾渐长渐淡,栩栩欲飞。
“……”
他瞪着眼,刚想骂两句娘,艇身却猛然往左边一歪,不受控制地向飞机的方向滑去。
飞机的左翼断裂,倾斜着机身往水下坠去,旋动的姿态搅起巨大的漩涡,以一种无法抗拒的引力,将周围的一切事物向漩涡中心吸去!
“糟了!”
身经百战的救援队长立刻打开引擎,借着漩涡的引力,调整方向,以30度的切角向漩涡外冲刺,希望能借海浪的冲劲,突破漩涡——
然而,这一切努力,只是无用之功。
机身如同泰坦尼克号最后沉没的那一刻,右翼竖了起来,缓缓沉入海底,漩涡的力量陡然加大,船身也随之倾斜到了极点,像被一只巨手紧紧扳住。
温泽西将舒野的骨灰紧紧抱在怀里,唯恐他再受到什么伤害,颠簸的海浪中,他完全顾不上自己的安危,幸好还有卢瑟一只手抓着他,另一手抓着船舷的安全绳。
突然,另一艘救生艇从漩涡外飞快地滑进来,冲着温泽西所在的救生艇直直撞过来,惊叫声顿时此起彼伏。
救援队长赶紧调整方向,猛打方向盘,然而,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两辆救生艇轰然相撞,消防员感觉五脏六腑都要从胸膛飞出来了,脑袋嗡的一声,救生艇也哗的一下翻了,众人全部落入了水中!
一片混乱中,救援队长死死抓住落入海中的安全绳,几人在漩涡里起伏不定,上下颠簸,船桨和救援物资在水里打着旋儿乱飘。
突然,砰的一下,船桨重重击中了温泽西依然紧紧抓着骨灰瓶的右手——
即使在水中,他也能听见那让他头皮发麻的、玉石碎裂的声音,他胆战心惊地看去,这一眼,差点让他心魂欲裂!——
翡翠骨灰瓶只剩下底部还在他的手中,装有舒野骨灰的如意袋在波涛中起伏,很快便被沸腾的浪花卷进了漩涡,消失在海面上。
“小野!!!————”
他疯狂地嘶吼着,像一个失去理智的疯子,卢瑟也呆住了,望着那渐行渐远的如意袋,下意识地伸手去抓,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也随之消亡了。
温泽西不管不顾地一个猛子扎进水里,向漩涡深处游去,尽管几率渺茫,但只要有一点点希望,他也要……
将小野带回到他的身边。
他不能再失去他了。
在这个世界上,他唯一拥有的,只有小野。
关于小野的那一点可怜的记忆,支撑着他活到今天。
海面下一片黑暗,只有强大的漩涡暗流,撕扯着他的躯体,他感觉自己像是落入了黑洞的视界,没有人能抗衡那种引力,只能被它向深渊扯去,而他的手,还在黑暗中,摸索着……
摸索着他的小野。
海面上,救援队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倒扣的救生艇重新翻了过来,他与消防员艰难地爬了上去,手忙脚乱地往外舀水。
好在,漩涡外的救生艇和直升机,已经用缆索扣住了他们的救生艇,只要掌握好平衡,船不翻,他们就不会沉下去。
消防员抹了把脸上的水,一手抓住仍浮在水里、神情呆滞的卢瑟,“发什么呆?先上来!上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