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似是自言自语地呢喃:“……灵魂的半圆吗?”
隔着三千五百公里,还能拼在一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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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野打开大门,走进玄关,客厅里十分整洁,寂无人声。
要不是回来之前,给于助理打了电话,确定哥哥在家休息,他还以为家里没人呢。
这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种悉悉索索的动静,舒野环视四周,侧耳细听,声音是从自己的卧室传来的。
卧室的门虚掩着,他推门进去,不由得一怔。
原本被清空的卧室,已经被还原成了他去海岛之前的模样。
电脑桌上的物品摆放整齐,书柜里的漫画按照集数排列俨然,所有东西的位置都如记忆中一般丝毫不错,房间也被打扫得一尘不染。
浅蓝色的纱帘轻轻浮动,阳光穿透玻璃倾泻而下,照得一室明亮温暖。
仿佛他从未离开过一般。
舒野感觉喉咙堵堵的。
耳边再度响起了悉悉索索的声音,像是从床底下传出来的,他蹲下身,向床下看去。
只见床下有一个不停动弹的纸袋,上面全是破碎的爪痕。
“甜豆。”舒野惊喜地喊道。
纸袋的动静突然停了,从纸袋口露出一个小脑袋,睁着圆溜溜的猫眼,炯炯有神地盯着舒野。
几秒后,甜豆发出一声竭力而悠长的叫声:“喵~~~”然后便兴高采烈地向舒野奔过来。
不幸的是纸袋的提手挂住了它的脖子,它这么一跑,后腿往后一蹬,顿时感觉像是被什么给勒住了!
甜豆一顿,猛然一慌,疯狂地喵喵叫着向舒野狂奔!
舒野好笑地伸出双手,想要顺势将小甜豆抱个满怀。
他先听到一阵诡异而沉闷的咚咚声,还没反应过来这鼓点似的声音从何而来,就感觉胸口被一个沉重的肉球轰然砸了个正着!
他的身体失去了平衡往后一倒,砰的一声后脑勺又撞到了门板上!
顿时眼前金星乱迸,脑袋瓜嗡嗡的。
舒野躺在地上,一脸痛苦地捂着脑袋,感觉胸口上像是压了一块大石头,让他难以呼吸。
睁开眼睛一看,甜豆可爱的小脸、晶亮的猫眼近在眼前……
“……”
他的目光移到甜豆的小脑袋后面的……大肉球上,茫然地坐起来。
是谁……
是谁把他的猫,喂成了一只猪?
他无语地看着甜豆圆滚滚的身体,形似一个长了毛的篮球,摸上去筋骨全无,松软而绵密,绒毛与肥肉浑然一体,拍一下微波荡漾。
甜豆闻到了阔别已久的小主人的味道,兴奋地在舒野的膝上“肥猪打滚”,喵喵喵地撒着娇。
除了那小声音依然软得可爱以外,它的其余部分总是让舒野联想到鲁智深的台词——“再切十斤肥肉,不要一丁点精肉,也要切成馅。”
“……”
原来,舒野离家之后,舒屿工作忙,很难定时定量地喂它,毕竟连他自己都难做到按点吃饭,更何况是他养的猫了。
于是,他换了个超大猫食盆,每次往里面倒上一斤猫粮,任由甜豆自由取食。
甜豆自此过上了吃了睡睡了吃的加菲猫生活,体重蹭蹭疯长,没几个月就从刚来时二斤九两的小奶猫,变成了十六斤重的大猪咪!
有一次,它趁防盗门没关好,偷偷离家,溜到了小区的花园,闯进了野猫们聚集的空地。
正在草地上晒太阳取暖的小野猫们,看到如此庞然大物闯入,瞬间如鸟兽般惊散。
有的窜上了树,有的趴在灌木丛地下,只露出一双猫眼。
无猫悉知此兽为何物,皆如临大敌。
位于众猫之首的是一只左耳有道豁口的狸花猫,它勇猛矫健,毙鼠如云,和其他公猫打架从来没怕过。
唯有它没躲,反而拱起身体,摆出迎战的姿态,一双飞机耳压得扁扁的,目光如电。
面对体重近它两倍的对手,全身的毛缓缓地炸了起来。
甜豆从没跟其他公猫打过架,不知天高地厚,凭借本能,也煞有介事地炸起毛来,体型更是膨胀到可怕的地步。
但狸花猫老大身经百战,本能地感觉面前的圆物并非什么厉害对手,所以并未怯战。
对峙半晌,只听一声凄厉可怕的吼叫,狸花猫的身影如电光火石,利爪一闪而过,在甜豆的腿上挠出一道血痕!
甜豆吃痛,气势陡落,在地上打了一个滚儿,两只前爪朝上一阵乱抓,一下都没抓到实处。
见讨不着好处,它瞅了个空当,转头拖着肉滚滚的身躯,夹着尾巴一溜烟钻进了大楼。
顺着楼梯直上十七楼,奔到家门口扒拉防盗门,可惜舒屿已经上班去了,最后它只能在脚垫上趴了一整天。
待舒屿晚上回家的时候,抬眼便看见门口的脚垫上蜷了一个硕大的毛球,毛上还沾染着斑斑血迹。
他走过去,用脚轻轻踢了踢,毛球中传出一声可怜而颤抖的:“喵~~……”
舒屿轻哼一声,打开了门,轻飘飘吐出一句:“活该。不是喜欢出去吗?”他走进玄关,回头瞟了一眼:
“还不进来,等我抱你?有没有自知之明?”
甜豆:“……”
天啦噜,它好委屈。
然而舒屿最后还是将它抱在膝上,细心给伤口剪毛、消毒、上药,并强迫它戴了一个星期的伊丽莎白圈。
……
舒野抱着甜豆揉搓了一顿,看久了,这圆乎乎的小脸倒也挺可爱的。
直到他的身上沾满了猫毛,连嗓子眼都有点痒痒,才依依不舍地放下。
甜豆许久没有受到这种爱抚了,还在地板上左扭右扭,一滩肉扭得十分妖娆荡漾。
这时,舒野才想起了舒屿,他转身出了卧室,先是推开舒屿的卧室的门,里面还是老样子,物品摆放得井然有序,一尘不染。
他的小鲨鱼抱枕依然放在床头,与房间的黑白灰精英风格格格不入。
他看了一会儿,转身进了书房,只见纱帘半掩,书房被阳光切割成明暗两个空间。
舒屿卧在暗处的一张躺椅上,额前的碎发搭在闭阖的长睫上,在脸颊上投下一抹阴郁。
他的肤色冷白到近乎透明,侧脸的轮廓如刀刻般利落分明。
即使是在睡梦之中,他的气质依然那么遗世独立,笼罩着一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郁。
舒野走到他面前,蹲下身,近距离地看着舒屿俊美的脸庞。
哥哥瘦了。
他是不是病的很严重?
舒野的心头泛起复杂的滋味,忍不住抬起手,指尖触碰着舒屿薄薄的眼皮,眼周隐隐显出一层青黑。
舒野的手指顺着英气的眉毛抚上去,似乎想抚平眉间那道不明显的竖纹,是常常蹙眉留下的印记。
不知怎的,此情此景,突然让舒野的记忆回到了两年前。
中考期间,因为他的文科成绩拉跨,舒屿忙于工作之际,还不忘每晚将他抓到书房的办公桌前,监督着他背诵史地生。
那时,律所正处于融资扩张的紧张时刻,舒屿的工作非常繁忙,下班后还要为他补习。
夜深以后,舒屿经常就这样,倚着躺椅,眼眸半阖,在他的琅琅背书声中打上一会小盹儿。
往事历历在目,却早已物是人非。
舒野撩开舒屿额前的碎发,望着他如工笔描就的狭长眼眸。
这双眼睛睁开的时候,常常宛若寒星,看的人后背发凉。
他的目光顺着舒屿英挺的鼻梁、漂亮的菱唇、尖削的下巴滑落,最后落在了浅粉色的唇上。
鬼使神差一般的,舒野缓缓地俯身,甜橙的香气笼罩上来,与舒屿身上的冷香交织融合,微细的气息洒落在舒屿干净冷白的肌肤上。
就在舒野渐渐阖上蝶翼般的长睫,两人的唇只剩下一厘米的距离之时,舒屿的眉心微微一动,如花落池间,荡点涟漪,又很快消散不见。
几乎已经要感受到少年柔软的温度,刺耳的铃声打断了旖旎的气氛——
舒野倏然顿住,睁开双眸,拿起手机看了眼——是卢瑟哥哥的电话。
低头的瞬间,他没有发现,舒屿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失望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