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开眼睛,视线接触到的是一望无际的白色。
甚么也没有,就只是白而已。
就和陷入黑暗之中一样,他分不出上下左右,也看不见自己。
是的。看不见自己。
似乎只有意识在这里,他,没有躯体。
没有踩在地面的触觉,彷彿在半梦半醒中飘浮于半空中。
就算自己转了一圈,他却只有晕眩的感觉,除此之外眼前所见的一切甚么也没改变,让他不禁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转圈。
此刻他才深刻体会到,平时之所以知道自己在转动,主要是因为眼前景物会跟着变化。
他不知道要如何离开这里,甚至就连自己是静止的还是流动的,也没有把握。
也不知道他在这里过了多久,他突然看到一个红点。
在一片雪白之中,那个红点是那么地突兀,却让他有种怀念的感觉。在回过神之前,他发现红点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靠近。
但他不知道究竟是红点在移动,
还是他在移动
空气中飘散着陌生的消毒水味道,四周是那么寧静。
这里是哪里?
脑海中浮现了这个问题。
「天……」
轻轻的呼唤在耳际响起,温柔又哀伤的声音。
他想要睁开眼睛,却觉得眼皮彷彿有千斤重。
「天……」
他还是没有聼清楚,但是意识正一点一滴地恢復着。
用尽了仅存的力气,他的手指终于动了,眼皮也微微颤动。
「动了!他动了!」
儘管只是稍微动了动,对方却激动地叫喊着,声音也因此清楚地传入耳中。
好熟悉的声音啊。
他开始感觉到生命力重新在身体的每一处流动着。
是的,是应该醒来了。
感觉自己像是睡了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用尽所身的力气,万般艰难地张开了双眼。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两张心焦如焚的熟悉脸孔。
「妈……」
因为太久没有喝水,他的喉咙乾渴得几乎开不了嗓,传入耳中的声音几近嘶哑。
但为了让眼前的人安心,他还是竭尽所能地唤另一个人,
「爸……」
他的轻声呼唤,让紧紧握住他手的双亲喜极而泣。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一向坚强的父亲挂着两行泪水説道,并用另一只手抱住泣不成声的妻子……
主治医生是个五十开外的中年人,个子矮小瘦削的他戴着一副眼镜,在仔细检查伤者之后,对家属説道,
「谢先生,谢太太,他右手虽然有骨折,但是康復之后应该不会造成生活上的不便。」
四十嵗的谢太太样貌清秀,身材娇小的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年轻许多,约莫三十嵗。
喜极而泣的她拭去泪水,开心地握住儿子的左手,
「那就好了。袁医生,他几时能出院?」
袁医生看了看病人的病歷表,回答道,
「如果没有发烧,应该这二、三天就能出院,两个星期后再回来拆石膏就可以了。」
站在病床旁的谢先生身形高瘦,五官和儿子相似。穿着蓝色衬衫的他举止温文,应该是上班族。
在仔细聼完医生的话,他随即提议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明天让他出院。」
双眼泛红的他望向儿子,忧伤地问道,
「你应该也想参加哥哥的葬礼吧?」
坐在病床上的少年没有立刻回答,过了好一会儿才一脸疑惑地问,
「哥哥的葬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