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姑娘……」「清水?怎么了?」「看着像是贵族出身的,怎么那么跳脱?」「哈。
」朵恩似笑非笑的发出一个声音,「清水是以前我在艾斯卓拉首都那边结交的朋友,她父亲是个拥有一小块领地的子爵。
那家伙非常能生,清水是第九个女儿,还是个私生女。
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她不想在家乡呆,我就把她带过来了。
」地祉发布页「你对她不错。
」我用半下结论的语气说。
「小清水很可爱,总能让人笑出来。
她人特别好,你别欺负她。
」朵恩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警告道。
我瞪大眼睛,心说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不过我没有多做废话,朵恩这种对待熟人的措辞和态度让我有些不舒服。
高地的指挥帐篷很大,在门口的守卫只让进了朵恩,没有放我进去。
但是透过敞开的帘子我可以清晰地看到里面的情形。
帐篷里有不少人,应该都是高层指挥官。
当朵恩进去以后,里面嘈杂的讨论声戛然而止。
「父亲。
」我听到朵恩唤道。
修然公爵没有出声回应,透过帐篷传来一阵金属摩擦的哗啦哗啦声。
我侧着身子偷偷往里看了一眼,修然公爵将朵恩拢在了怀里。
公爵一身银白铠甲,拢在朵恩后背上的护手厚重而华丽,可他的脸上却带着一丝释怀,那是只有父亲才会对女儿产生的牵挂之情。
当看到公爵神情的时候,我一时间觉得大概修然城中针对朵恩的阴谋并不是出自他之手。
可是谁又能确定这不是演技?门口的守卫瞪了我一眼,我为了避免麻烦,只得重新转身站好。
「本来只是打算让你锻炼一下领导能力,依着情报去视察一下边境……想不到尤拉西亚真的会动手。
还好回来了,万一出了事,让我怎么原谅自己。
」公爵说着诉情的话,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这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一种低沉的穿透性。
「这次能够脱险,全靠有人帮我脱困。
鲁埃尔他们也死战不退,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来……」朵恩说。
她好像是往我所在的地方指了指,我听见公爵让她带我进去。
这不是我第一次见到修然大公,但之前都是在电视上。
大公真人看起来比电视上的样子要更加魁梧,甚至已经略微有些臃肿了。
这是年龄带来的礼物,只不过大多数人都不会喜欢这个礼物。
公爵对我说了一些例行公事般的夸赞,又许诺了朵恩一笔钱让她奖赏属下,然后就优雅而礼貌的将我轰了出去。
像我这种战争之犬,在大贵族眼中和垃圾没什么区别,大公的表现已经非常有教养了。
「在下面等我。
」朵恩在我低头向外走的时候轻声扔下一句话。
我闷声应下,退出营帐向高地下面走去。
这个高地视野良好,能够清晰地掌握部队的状态和敌方的动向。
所以理所当然的,我这种身份敏感的家伙是不会被允许一直呆在上面的。
三两步走下了小丘,正好碰上一直等在原地的清水。
「哎,哎!」小清水看见我下来,跳着脚对我连连招手。
她可能是觉得自己个头不大,生怕自己不跳起来别人看不到。
事实是,在一大群灰凄凄的男性士兵之中,清水简直就是一颗闪闪发光的星星。
我看着她在远处跳,控制不住笑起来——朵恩说的真没错。
小清水迎到我身前,张嘴想说什么,结果却卡在了那里。
她一双大眼睛滴溜溜的转了转,脸开始发红。
「你……你……叫什么来着?」女孩最后憋出这么一句话。
「奈什劫尔。
好好记住别人的名字啊,你是河狸鼠么?记性这么差。
」「对不起对不起!」女孩连连鞠躬致歉,声音别提多诚恳了。
看着她诚惶诚恐的样子,我一时觉得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有点太过刻薄。
「奈什劫尔……奈什劫尔……奈什劫尔……」小清水背过身去,低声嘟囔着我的名字,就好像在背诵台词一样。
我有点尴尬,想阻止她,但是手伸出去以后又下意识的缩了回来,最终还是等着她折腾完才了事。
算是我自作自受,谁让自己刚才说了那么刻薄的话……「奈什劫尔先生……」小清水转过来,小心翼翼的叫着我。
「别加先生。
」我打断她。
「哦……」女孩悻悻的把头低了下去,就好像又做错了什么事。
我看着她的样子于心不忍,便主动开口:「怎么了?」女孩仰着脸看我:「殿下在哪里?」「她还在上面,大公应该是有事情和她谈,把我轰下来了。
」我随口答道。
「啊,那你跟我来。
」小清水伸手抓住我的袖口,小步快走,拽着我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我任由她拽着自己走,警惕心轻轻松松就被她融化了。
或许在这样一个姑娘面前,任谁都提不起戒备吧。
我们没走多远,就在高地旁边几十米的地方,驻扎着好几队铠甲鲜亮的高级战士。
各种颜色的旗帜屹立在这群战士之中,在每支队伍前面,都有几个气质非凡的首领。
那是属于修然城的其他贵族和他们的私兵,他们身后的旗帜镌绣着各大家族的家徽和纹章。
修然城的政治局势稳定,阶层也十分鲜明,在大公的统治下已然是铁桶一只。
现在到了需要用人的时候,这些贵族自然甘受驱使。
小清水带着我向最前面的那个队伍凑过去,我一眼就看到了这支队伍的旗帜,那上面的徽章和朵恩披风上的完全一样——是大公的亲卫队。
其他的贵族根据等级不同,手底下的战斗力从数十到几百不等。
而大公的队伍足足有一千多人,而且装备也更加精良。
从气质上看,这群战士的杀伐气也最重,看来大公的铁手腕确实有一套。
地祉发布页但是很快我就看到了和整体肃杀气氛完全格格不入的情形。
这支队伍最前面,有一个年轻人坐在的一张躺椅上。
一个侍女在旁边撑着硕大的太阳伞,还有一个则捧着柠檬水侍立在另一侧。
一套精美的甲胄被横在地上,皮制系带乱七八糟的拧在一起。
那个年轻人用手拉扯着自己的领子,一边不住的扇着风,一边破口大骂。
「一群不长眼的狗屎玩意儿,这大热的天,打个什么鬼仗!就不能挑个凉快点的时候!?操!」小清水看着他,吐了吐舌头,拽着我从后面混在了队伍的尾巴边。
我用征询的眼神向那个男的方向望了一眼,又看了看小清水。
女孩咧起嘴苦着脸,对我无奈的点了点头。
毫无疑问,能在打仗的时候把侍女和躺椅都带到战场上的家伙,也就只有朵恩的弟弟法戎了。
「名不虚传。
」我小声道。
「嗯!嗯!」小清水连连点头。
我的目光落到小清水胳膊的绷带上:「你也参战了?」虽然女孩确实是一身戎装,腰间还带着单手的短剑,但是我总是觉得像她这么单纯天真的姑娘,应该没打过仗才对。
「第一次。
」女孩严肃的伸出一根手指,猛的竖在我面前,差点顶在我脸上。
原来是个菜鸟,我心里想着,又问:「害怕么?」小清水好像被问愣了,她琢磨了一会儿才开口。
「事情来得太快了,没工夫害怕。
当时就是怕殿下回不来,急着想去找她。
结果搜索队在半路就遇上了尤拉西亚主力部队的斥候,差点没能逃回来。
」「杀人了么?」小清水抿着嘴:「一个,就杀了一个。
」「也是第一次?」她点头。
绝大多数人在第一次动手杀人的时候都会对精神状态产生严重影响,除非是像我一样,在真正动手杀人之前已经见识过足够多的死人。
清水看起来并没有因为亲手杀人而产生不稳定的精神因素,大概是因为战争爆发的太过突然,身为一个士兵根本无暇顾及这些细枝末节吧。
「我捅了那个人一剑,应该是死掉了……根本来不及去想别的,捅了他我就和大家一起跑了。
」小清水说。
「嗯,如果一会儿真的打起来,记着让自己活下来就行,杀几个人并不重要。
」我对她说。
清水皱起了眉头,看起来对我的说法不是很满意:「尤拉西亚人跑到我们这里,杀了我们那么多人,我们也要杀回来!」我并非艾斯卓拉的国民,所以这种国家之间的仇恨是我所体会不到的。
于是我没有多说话,选择了沉默。
不过清水似乎并不打算就这么安静下去。
「哎哎,奈……奈什……奈什劫尔,殿下说你很厉害,你多少级啦?」我低头瞥了她一眼:「秘密。
」女孩没料到我会隐瞒,她张着嘴愣了半天,露出了委屈的样子。
「这有什么好保密的呀!你快点告诉我!」她拉着我的衣服一个劲儿摇来摇去,有一种再不说就扯掉你袖子的架势。
「等级这种东西并不是最重要的,我见过很多低等级杀掉高等级的家伙。
和我搭档的同伴现在不在这儿,她曾经用三十秒杀掉一个三刻印的刻印战士。
」我不易察觉的转移掉了话题。
这虽然不是源川最杰出的战绩,但这个例子对菜鸟清水来说应该是最有说服力的。
结果,这姑娘并不买账。
「三刻印也不是就一定厉害吧……我也是三刻印。
」清水懵懵懂懂的问,抬手把自己胸甲下面的衣襟掀起来,露出了洁白小腹上的刻印。
我仔细打量了她一圈,在右边的大腿侧面看到了第二个刻印。
「还有一个呢?」我问。
地祉发布页清水拍了拍自己左肩的金属护肩:「在这里面。
」看不出来她的魔力等级竟然还不错,怪不得朵恩会让她做自己的护卫。
就我看来,至少这两个刻印并不是标准制式的。
不过小清水本来也不是刻印战士的编制,自然不会像他们一样用标准化的刻印。
本来想要问问她的刻印都是什么效果,远处的尤拉西亚部队突然动了起来。
整齐划一,犹如刀刃一样的阵线缓缓的向我们这边推进过来。
我听见周围中层士官肩膀上的无线电全都沙沙的传来了命令。
接着就是他们对属下士兵传递命令的声音,嘈杂的声浪在几秒钟之内席卷了军阵,原本静置的战争机器疯狂的运转起来,所有人都进入了备战状态。
朵恩从高地上赶了过来,她向我和清水这边看了一眼,然后冲到了法戎坐着的地方。
法戎正抓着柠檬水,在躺椅上支着身子向前面探头探脑。
朵恩带着能量,一脚踢在他的躺椅上,给他整个人踢翻在地。
法戎一脸狰狞的抬起头,似乎想要破口大骂,但是他在看见朵恩之后立刻就变了哑巴。
「你是来度假的么,大少爷!?」朵恩的声音里压抑着浓浓的怒火。
这怒火之中或许还隐藏着一丝杀意,毕竟法戎很可能和反叛朵恩的战狗脱不了干系。
法戎用手挡着脸,嗓子眼里发出短促而尖锐的声音,像是生怕朵恩会一脚踢爆自己的头。
但是朵恩并没有这么做,她用脚勾着法戎横在一旁的铠甲,甩在他面前。
「穿上!一会儿不想死在尤拉西亚人手里,就乖乖呆在队伍里别乱动!」法戎大气不敢出,毛手毛脚的把铠甲往身上套去。
我身边的那些战士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整个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
看来朵恩代替法戎来带队这件事让这些公爵的私兵精神大振。
毕竟没人想在蠢货的指挥下送死。
小清水拉着我跑到队伍前面,站在了朵恩身边。
朵恩扭头看了我们一眼,递过来一个夹杂着坚定与信赖的眼神。
尤拉西亚大军在距离我们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停了下来,我们几乎已经能清清楚楚的分辨对方铠甲的模样。
对方的士兵中升一阵海啸般的战吼,一个人影从对方的阵中浮了起来,缓缓地飞向双方军阵中间最后的几百米空地。
那是尤拉西亚军的【皇后】……在我们前面不远的地方,属于修然城的【皇后】也升到了空中。
那尊如同黑色铁块一样宽大的重型铠甲像黑洞一样吸收着周围的光芒。
根本不需要任何人下令,艾斯卓拉的士兵们也爆发出了血脉喷张的雷鸣,他们呼喝着,为自己的【皇后】助威。
甚至连朵恩和清水都在怒吼,不过小清水故意粗着嗓子大叫的模样有些可笑……并没有什么国民身份认同感的我,自然是犯不着做这种表面工作。
通常来讲,正面战场上双方的【皇后】是不会这样单独站出来的。
不过倘若对方做出了意图一较高下的姿态而己方完全不予理睬的话,士气会有无法回避的损伤。
然而我却觉得这么做非常愚蠢,因为如果在几万人众目睽睽之下输掉了对决,那岂不是对士气的伤害更大。
尤拉西亚之所以派出【皇后】,是因为他们的军队本身就是倾一国之力的主力军;而他们所面对的艾斯卓拉军,只是区区一个公爵领麾下的军团。
双方的【皇后】本就不是一个等级,所以他们才打算用这种方法来打击修然军队的士气。
朵恩似乎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了我的想法。
「这你不用担心。
我们的【皇后】可是很厉害的,就算是尤拉西亚最厉害的那一个【皇后】来,也占不到什么便宜。
」「你说过,那是你老师。
」我对朵恩的说法不置可否,索性随口说了一句。
「没错。
我们修然城的【皇后】,常常被人说成是非人的怪物呢。
」朵恩的语气里带着抑制不住的自豪感。
不过我反而觉得,久疏战阵的艾斯卓拉其实有些太过小看常年征战的尤拉西亚了。
尤拉西亚国内因为对国民过于高压而不太稳定,所以经常靠着小规模的对外战争来转移内部的矛盾。
无论是东南邻国帕都斯坦还是西南的科利维尔,都和尤拉西亚有过交手,更别提一年前与阿玛兰斯的战争了。
所以,尤拉西亚不管是在军队的指挥效率还是老兵的素质上,都不是艾斯卓拉能够小看的。
尤其是他们的【皇后】,那毫无疑问是在战争大潮之中淘汰下来的最后胜者。
无论怎样,结果很快就会见分晓了。
对方的【皇后】也穿着重铠,铁灰色的铠甲没有任何多余的修饰,就好像用铁块强行焊在了一起。
他手里提着一根两米长的冲击长枪,普通的士兵在它面前脆弱的就和玻璃娃娃一样。
如果他带着那柄冲击长枪全能量冲过来,没有十几个高级刻印战士根本拦不住。
而我们这边的【皇后】则提了一柄宽厚的巨剑。
他把那把剑拖在地上,一步一步的向对方走去,留下了一道长长的沟壑。
对方的个头比我们这边要高一些,但是我们【皇后】的铠甲比对方要厚重的多,就如同一颗硕大的陨石。
两个人在两军阵前站定,彼此之间只剩不到十米。
双方的士兵却已经按捺不住了,兴奋的吼声此起彼伏,恨不得用自己的声音把对方撕成碎片。
我身体往下微微一沉,扭头看去,才发现是清水抓住了我的衣袖。
她紧张的看着战场中央的两人,咬着嘴唇,身体不安的点来点去。
刚准备开口让她松手,巨大的能量风暴就从战场中心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