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夜
居逐华迷路了。
等他从迷林里巨石上扶着脑袋,昏昏沉沉地起来时,天空已经被流动的暗夜重新覆盖。露水落了他一身,身上的阵阵凉意催促着他,要尽快找到一个避寒的地方。
他直起身在黑暗中摸索着,扶着滑溜的古树沿着林间小径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走了大概两个月轮的时间——他经常守夜,身体感知对于月轮时间变化非常熟悉。他来到一个掩映在黑暗中的高大宏伟的神庙,白色的石面覆盖着外层的围墙,表面上涂着一层萤光,所以在黑夜里如同灯火指引信众前行。
绕行了半个月轮的时间,他才走到了神庙的大门,正殿是一排白色的石柱,一排排石柱身后藏着隐隐约约的光亮,正殿似乎很遥远。
来——
居逐华感到了一阵心焦和躁动,有什么在拉扯他,推着他往前走。
他踏上了石柱林身后的长廊,每走一步头顶就会燃起一把长臂灯,灯下勾连着锁链。他很快走完了长廊,借着跳跃的火光,他看清了墙上的壁画。
左手边画的是一名俊秀柔美的少年,几头巨龙常常围绕在他的身旁,他左手握着一柄长剑,面前卧着几头猛兽,壁画上生动的血污仿佛能溅到人的脸上。壁画上忠实地记录着他的一生,从他出生到成人到死亡,手上都拿着一本书。
右手边则是一个充满戾气的青年,左右环抱的是各色的美人,群魔衣冠楚楚地来赴宴,无数的人臣服于他脚下,光辉和荣耀簇拥着他。
走到尽头,两边的壁画人物都坐在王座上,隔空对望。
居逐华突然有一种窒息感,因为他看清了面前的大门,门上燃着一团透明的火焰,火舌不断地燎到壁顶。
来——
居逐华推开了门。
那团火焰随着大门的打开,飞快地往漆黑一片的正殿扎了进去,消失无踪。
随后,正殿的壁顶好像被打开了,落下了一束光,照亮了整个正殿。
正殿的中央是高大的王座,王座上并坐着两位神灵,共捧着一条长长的锁链。
四周环绕着高大华美的浮雕,似乎在为两位主神发出无声的颂歌。
居逐华感到了恐惧和战栗。
那是梦境锁链,不致使人迷失梦境,无法苏醒。
神像的脚下窝着一个小孩,双眸微垂,眉心一点如同一颗宝石。
远远地望着他。
“你知道我哥哥在哪里吗?”
(守夜:猎人夜晚出行,需要有一个人持续辨别方位。月轮时:傍晚六点天黑,早上六点天亮,一晚上月亮会变化十二次,整个晚上会升起落下两次,期间会自行缩小,每缩小一次即是一个月轮;一个月轮:一个小时左右)
第二夜
居逐华睡着了。
当壁顶的阳光洒落直直地在他身上的时候,他才被过分热的阳光催促脱离梦乡。
他不记得昨夜梦见了什么。
意识逐渐回笼,他从大殿中央的祭台上坐起来,环顾四周,昨夜最后的记忆似乎还停留在他遇到了那个小孩子。
那个小孩子说了什么?
他努力思索片刻,好像想不起来了。
无关紧要。
来——
那种神秘的催促又来了。
你应该去泡个澡,在森林的东北方,有一眼温泉。——
我应该,去泡个澡。
居逐华跳下祭台,向外走去,大殿的大门还如昨夜一般敞开着。他经过长明的灯盏下,漫不经心地抚摸着壁画,经过神的脚边时,恍然手心里好像摸了一把血。
他好像无法控制自己,不去看壁画上栩栩如生的人物。
默数了一个月轮时的时间,他重新站在了阳光下。
一群花斑神态自若地停在神庙的石阶上,对他投来好奇的目光。
居逐华把它们赶到一边,躺在石阶上晒起了太阳。
他又打了个盹。
这阳光太惬意了,他想。
他本是守夜人,日夜颠倒,只在夜里行动,如今站在阳光底下倒觉得筋骨都是软的,像个躺在石板上的草履虫。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开始了今天的搜寻,我似乎又忘记了什么?
哦,为什么是又呢?
他没有在意忘记了什么,我只需要记住我应该记住的。
守夜人十分自信。
他打算在白天光线比较好的时候,找到一条出去的路线。
不过他的愿望落空了。
他随意喝了点路边泉水,摘了点果子充饥,在迷林里转悠了半天,为什么说半天呢?因为他感受到了气温的变化,走近森林后天空被高大茂密的植被覆盖,只能变化的温度能够告诉你,太阳落山了。
守夜人感到了欣慰,又到了他的主场,他觉得自己的步伐也轻快了不少。
你应该去泡个澡。——
对。
实际上,守夜人非常尽职,他一整夜都是全神贯注地待在自己的岗位上,刻意忽略掉周围不相干的东西,——包括他的任务之外的,属于夜晚的享乐时间。
他对于自己也非常认同应该去泡个澡有些惊讶。不过他很久就略过了。
这里很安全。
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想?
但是他似乎非常笃定。
他一直朝着迷林的东北方走着,在月亮升起的时候,他看到了一眼温泉,——应该说,很大的一个温泉汤池。
月亮依附在树冠的顶尖,在蒸腾的温泉雾气中愈发朦胧。
守夜人决定任由自己享受一下这么美好的夜晚。
他脱掉碍事的装备和衣物,滑进了池中。
随着他的入水,荡漾的波纹像是一只手轻轻挠着他的背。
真舒服,不用守夜也太舒服了。
他把水拍到自己的手臂上。
水池随着他的动作晃动,轻轻揉按着他的全身。
他靠在池边,慢慢闭上了眼。
他恍然感觉有什么东西撞到了他的阴茎,并在他的腿根打旋,然后缓慢地包裹住了他的阴茎。那好像是人类的手,他觉得很熟悉,怎么说,是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他们小队曾经有一段时间,很长的时间没有接触过外人,然后某天夜里他们在酒精的催化下,互帮互助了。
不过守夜人并没有参与到底,他只是潦草地享受了一下,就被赶去警戒了。
他的前端被抚慰着,灵巧的手指刮过铃口,一阵酥麻的感觉从脚底上浮。一直搭在他腰上的手也缓慢地下潜,沿着他的臀部,挤进了臀缝里。
那里渐次插入了几根手指。
守夜人发出轻轻的慨叹。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男人的怀里。
“舒服吗?”
月光下,这个男人仿佛渡了一层新光,男人轻轻一笑,将他转了一下,两人面对面如情人一般紧紧拥抱着,阴茎贴着阴茎。
他在男人的手底下流出了几滴生理性泪水。
插在他臀缝里的手指抽了出来,一个比温泉池水更滚烫的东西贴在了他的臀部。
“宝贝,不邀请我吗?”
他的话尽数淹没在无声的呜咽里。
男人的性器插入了他的后穴。
囊袋顶撞着他的臀部,水花在他们之间急剧翻滚。
他背对着男人,被按在水池边操干,男人伏在他身上进进出出。他的手臂随着男人的动作无力地拍打着水花,然后被另一只手轻轻握住。
那不是他身上那个人的手,他模模糊糊地感觉到。
他隔着蒸腾的雾气朦朦胧胧地望去,那是一个十分美貌的少年,此时正目光如炬地盯着他。
哦,多么糟糕,他心想,被一个美貌的少年看到他如此直白丑陋的性欲。
“哦,我亲爱的弟弟,”那个男人原本轻轻地咬着他的耳垂,侧过脸看到少年,十分欣喜,“你来和我分享猎物吗?”
少年微微一笑,脱下了身上轻薄的纱衣。
“怎么,不欢迎我吗?我的哥哥。”
“你知道的,我没法拒绝你。”男人毫不留恋地抽身离开,守夜人半眯着眼,轻轻哼了一声,用他的屁股去蹭男人的性器。
“宝贝,别急。”男人揽着守夜人的腰,向少年招了招手。
少年端详了一会儿守夜人狼狈的面容,见他此时还带着泪花,眸中带着厌恶,“哥哥,你真的没有品味。”
“这也不能怪我,”男人的性器磨蹭着守夜人的后穴,却不进去,“还不是该死的父神把我们困在这里。你又不喜欢我,我只能干别人了。”
男人拍拍守夜人的屁股。
“要不要试试呢?我的弟弟,对于你我可是很大方的。”
少年把脸偏到一边,“没兴趣。”
“是吗?”男人语调里带着嘲笑,“这里没有别人,父神也不在,没有人知道你在犯戒,不试试吗?”
少年神色犹豫,紧接着恍惚了一阵,就发现自己埋进了守夜人的身体里。
“住手,”少年扶着额,觉得自己恶心想吐,“快给我住手。”
“我没有动手啊。”男人无辜地摊摊手,将自己的弟弟难忍欲望的神色收入眼底,恶劣地凑上去亲他的侧脸,甚至还模仿性交的动作用力地顶了顶胯。
“呃——”少年身下的守夜人不可遏制地发出了喘息。
“快点吧,”他懒洋洋地拍拍岸边的石板,“不上就换一个。”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失了神智一样叫唤着让别的男人用力地操进他的该死的屁眼里,鬼知道为什么。
“来吧,亲爱的。”男人贴着少年的嘴唇,和他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趁少年还有些眩晕时,用力地顶进了少年的后穴。
“啊——”少年额头上立刻爬满了细细密密的汗,嘴里还不饶人,嘲讽地笑了笑,“这个男人
还不能满足你高涨的性欲吗?”
“我觉得它更想你。”
少年的性器饱胀地紧箍着守夜人的后穴,并随着男人的动作一下一下加深。
细细的喘息声沿着蒸腾的雾气慢慢弥散在漫漫长夜里。
第三夜
居逐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到了自己被两个健壮的男人压在水池边操干,男人露着精壮的腹肌,一下一下撞击着他,好像每一下都把他的灵魂撞出了肉体。
最后他的确失去了自己的肉体,像个无知的幽魂飘荡在森林里。
他看见了自己的母亲,那个苦命的女人,一辈子没有过一天好日子,比她大腿还粗壮的木柴压弯了她的腰,她把木柴捆扎好,背下山,在太阳落山前回到了山脚下那个破败的小木屋。
她的三个孩子平躺在木板床上,一个发着高烧,另外两个已经没有了呼吸。
她那外出打猎的丈夫,在某天清晨带着十天的干粮出去,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很爱你,我的孩子。”她流着泪亲吻着她唯一的孩子,在没有任何药物的情况下,过了一夜他退烧了,侥幸地活了下来。
他的母亲把他送给了另一个山头一个没有孩子的鳏夫,那个鳏夫脸上都是伤疤,看起来十分凶残,但是实际上他似乎十分纯厚,他好心地收留了那个幸运的孩子,还允许他的母亲来探望。
“不必了,”他的母亲把还在放在木板上,“我不会再来了。”
母亲离开后,那个孩子好像被神明牵引着追出去,望着崎岖山路上,母亲渐行渐远的身影,好像明白了这注定是一场生离死别,嚎啕大哭。
鳏夫把他当做亲生的孩子教养,教他打猎教他以星辰辨位,这个失去了父母的孩子在鳏夫的认真教导下渐渐成人,鳏夫却因为一场热病一病不起。
他临终前嘱托这个长大的年轻人离开这里,到外面去。
“我要到哪里去呢?”年轻人满目心酸。
鳏夫不知道,他只知道外面的世界与山里的不同,不断重复着到外面去。
年轻人把鳏夫葬在了一棵树下,带着一把废旧的弓箭翻过一座山,循着年少的记忆前往他曾经的家。
那座曾经容纳他们一家人的破旧小木屋已经倒塌了,屋后生长着一片鼠曲草,旁边并排地堆着四个低矮的小坟包。
再后来,他走到了森林边境的城镇,凭借着一身的本领,做起了一位专职守夜人。
“你夜晚一直保持清醒?”
“一直保持清醒。”
“为什么?你不会偷懒吗?”
敞露着胸脯的妓女和他并排着躺在床上,裹着半破的带着汗味衣裳,谁也没有在意这些,虽然他们此刻非常亲密,但是他也知道,这些泡影一般的亲密,不过是妓女例行的敷衍。
他穿好衣服,回头摸了摸女人的胸脯,“我不会偷懒。”
“像你来的频率一样。”女人抽了一口劣质的烟,毫不在意地任由他揩油。
“我走了,下次再来。”
“别死了。”
“死不了。”
来——
你该醒来了——
居逐华在梦里翻了个身,掉到了地上。
刺目的阳光又洒落在他的身上,他好像又在祭台上睡了一晚。
昨天晚上,他?
他好像失去了昨夜的记忆,他只记得昨天在神殿门口晒完太阳,然后去寻找出去的路,之后好像又迷迷糊糊回到了神殿里,做了一晚上的梦。
从梦里,他倒是记起了一件事,他是怎么迷失在这里的。
他和队伍走散了,这是一支护送重要人物的队伍,他们一直高度警惕,选择的每一条路线都尽可能安全,但是那个重要人物自己却毫不在意,到处乱逛,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可是他们却不能不当回事,因为佣金不低,可以足够他们不干活还能在城里潇洒一个月。
“我听说这边有一座神庙,你们带我去看看,佣金在原来的基础上再加一半。”
那个重要人物吊儿郎当地提出要求,然后神神秘秘地拿出了一张地图,让他们按照地图规划路线。
说真的,如果不是提前预付了一半佣金,佣兵小队都以为这个人在耍他们。
这半个月走下来,所有人都对这个雇主产生了极度的厌恶感,包括爱钱如命的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