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关,他不硬啃下,考个好学校,那是梦想。
他没有太多时间从语法、从语音开始,也没有什么花巧的办法,只有埋头抄
写,从第一篇课文抄到最后一篇,强化记忆,要自己背下。一遍不行抄十遍,十
遍不行抄二十遍。
也不和同学嬉闹,只要有空他就抄,几乎每天抄满一个笔记本,他支撑手掌
的小指背擦得红肿,架笔的中指也磨起厚厚的茧子,但他不能停,这是他一个人
的战争,为了乔也为了自己!
乔看表,时间快到了,最后一班车就要走了,她不知道枫为什么不回来,又
不敢去学校找他,她只好走了,心里却难免惆怅。
枫自从回来后,再没有给她电话,她有时候想,那是不是少年一时的冲动?
特别是夜深时,很多想法会突然涌上心头,她会哭泣,会觉得配不上他,而
自己却在幻想和他在一起,这是多么的卑鄙;他是那么优秀的一个男孩,她会拖
累了他,会毁了他的一生……;这纷乱的思想中却没有后悔,她从来没有后悔过
在那枫叶如血的山坡上,在那秋天的艳阳下,她和他所发生的一切……。
下雪了,车窗上粘着2000年的第一片雪花,象根本未曾存在似的,溶化
了,消失了,连一点水渍也没留
下。然后第二片、第三片……第五片……。纷纷
扰扰的大雪突然降落在小城,没有一点征兆。班车驶出城时,山野已经披上白茫
茫的薄衫,女人望着窗外,在想:这冬天来得太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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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达明主持的政府办公会,在县城里降下第一场雪后初霁的次日如期召开,
除了班子的几个成员,相关部门的负责人也特邀到场,徐的意见是因为涉及到几
个要钱的项目,如果办公会成员有疑问可以现场质询。
所以教育局周局长也坐在会场的一角,但让他气馁的是,此次讨论的议题中
并没有局里上报的房改方案。
先议的是先锋林场职工安置分流方案。除留下护林和种树的十来个人,其余
两百来人张口要吃饭,算是这届政府的一个心头大患,县府责成计经委作了个方
案,计经委又报上两套方案来,一是分流安置、二是现金补偿。争了半天,大家
说不清哪条路好,最后又争论那补偿金是高了还是低了,一个房间里闹喧喧象个
菜市场。
众人争得累了,口也干了,才见徐县长一直没发言,都回头看他,会场反一
下子变得安静了。
徐达明见众人都看着他,才端过茶杯,喝口水,又想了一刻,才道:「刚才
听了老韩、老郭、显局长和大家的发言,对我深有启发……」他停了一停,继续
道:「我一边听,一边在想:分流安置,好的企业安不进去,差的企业,安进去
了过一年两年又要破产,又要二次安置,不是个长远之计嘛……」
不赞成分流安置的老韩听徐达明的口气,显然站在自己一方,脸上不由暗有
得色,才觉得口有些干了,拖过茶杯,猛啜了几口,嘴唇上粘了根茶叶,「呸」
的一声扭头喷到地上。
老郭却低着头,两根手指头在会议桌上轻叩,竖着耳朵听他的后话。
「现金补偿,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一次买断,钱贷两清,大家都干净,道理
上是这样……」徐达明扫视一下全场,道:「但是,实际操作中还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林场职工拿到那几万补偿金,他们会去干什么,作小生意?存银行?打
牌赌博?」他顿了一顿,声音也提高了一度:「作生意亏了、打牌输了、钱用完
了,他们怎么办?」
这还真是个问题,几个人都面色赧然,怎么办?!到时候那些光棍汉子、大
脚婆娘又打闹到政府,怎么办?!
见大家都不吱声,徐达明弯起中指和食指在漆得水光光的桌台面上重重敲了
两下,沉声道:「这个问题,我们不能不事先考虑到哇!同志们,稳定压倒一切
呀!」
「这道难题该怎么解?我们还真想不出来。」县府办公室张主任这会终于品
出点味来了,忙笑着道:「您看该怎么办?」
下面几个人都听懂了,都笑了,跟腔道:「徐县一定深思熟虑过了……」
徐达明抬抬手,止住那「蛙」声一片,摇头苦笑:「我又有什么好办法,不
过这两天晚上我一直在想……能不能将现金补偿的那钱交给社保,由社保来解决
他们的养老问题呢?」
话音未落,众人都觉得眼前一亮,不由暗自叫声「好」。
徐达明也不理会会场中的骚动,把目光望定了坐在第二排的社保局易局长,
点着下巴冲他笑,易局长这才知道一大早徐大明叫他来列席的用意了。
见要自己表态,也来不及细想,便道:「这当然是好事,只是不知道那钱够
不够?还要和计经委易局长他们算一算。」
「我测算了一下,按现金补偿的标准,大体是够的,只是五十五岁以上的职
工,政府要补一点,估计也不多,主要的问题是要作通职工们的工作。」徐达明
抬眼看看易局长:「你们计经委也兼了体改委的工作,这事就要靠你们了。」
「没问题!对他们是好事嘛!」老易忙接过去:「只要政府决心下了,我们
坚决执行好!」
老郭在一旁敲着铅笔,左右看看班子几个成员,笑道:「还下什么决心?这
事就这么定了吧,老徐想的就是比我们全面、周到。」
韩朋生嘿嘿干笑两声,这场面也容不得他说什么,只得帮腔道:「老郭说得
对,方向就这么定了。细节嘛,下来老易他们再理一理,一定要万无一失。」
易局也点头答应了。
办公室张主任忽然想起什么,插嘴道:「这办法,省市好象还没有先例,咱
们县首创的,弄得好了,兴许可以作为一个先进
经验,全省推广也说不定。」
说得众人都来劲了,脸上都挂上笑意,仿佛这事已经成了,都跟着沾了点荣
光。连坐在后排的财政局刘局长也站起来拍着胸脯表态:「财政一定全力配合,
保证资金及时、足额到位。」
徐达明赞许的笑笑,点头,双手一按,让他坐下,环顾左右,道:「我倒没
想这么多,只觉得工人们可怜得很,现在不准砍林子了,总得把他们安排妥当,
不要生出是非。好了,好了,这事就照老韩说的,交给易局长和刘局长他们去安
排,还是那句话:积极稳妥,周到细致。」
他低头看看桌上的报告,清清嗓子:「下一个议题,讨论一下教育局的三个
紧急报告。」
老韩埋头一看,见那报告上第一桩就是那县中更新电教室的事,眉头微微一
皱,昨天老徐路过他办公室时,见他在看报告,便指了指这处给他看,也不说什
么,只是苦笑,叹道:「五十台,120万元哪!」
因此他过细的看了那报告,也觉得过份。更新五十台电脑,旧的还归电脑公
司,就狮子大开口124。5万元,教育局这帮孙子还真敢喊。对了,还有那个
房改方案,老子都不敢这么想,你个周局长怎么就能白纸黑字写出来,还说是什
么教育系统全体「民意」。
「谁先说说。」徐达明抬头,扫了一眼众人,目光却落在韩朋生身上,韩朋
生盯了徐达明一眼,张口便道:「我先谈谈我的意见吧!」
听得出他语气不善,周局不由抬头看他,心里忽然有几分紧张。
果然,韩朋生目光缓缓扫到他的身上,周局忙低头作记笔记状,耳里却清清
楚楚听见韩副县长一声冷哼,道:「这三件事我一块说吧,‘教改’和‘危改’
的事,不用多说,该给多少给多少,实报实销,这个……财政局把关;但电教室
设备更新的事,我想问问周局:五十台电脑,就要125万,周局调查过没有,
这一台电脑多少钱,2万元一台的电脑应该是个什么样的?」
韩朋生也问过自己的儿子,到网上也查过,现在最好的台式机也就一万三四
左右,所以问起话来底气十足。
周局一愣,这事其实和他无关,是张涛搞的,他倒还真没过问一台咋样的电
脑值2万元,但这阵子,也不好说自己不知道,那你个正局长怎么当的,心里一
急,脸也胀红了,忽然想起张涛教他说的,抬起头硬挡,道:「韩副县长,我解
释一下,这个价格是经过市教委电教中心测算认可过的,里面不单是电脑的钱,
还有建网的钱,上远程教育软件的钱。」
韩朋生冷笑一声,道:「那钱,我给你留够了的,25万元够不?」不待周
局回答,接着道:「你不要说市教委电教中心认可,我们县有我们县的县情,他
认可的不算数,还得县里认可才行。」
周局一下子也呛得说不出话来,只盯着几个正副县长看,脑子里一片混乱,
心里暗叫倒楣:「妈的张涛!关老子什么事,老子替你受罪来了!」
先前张涛也暗示过他上下都通过了,他才信心十足来的,本以为只是走个过
场,却不想这「韩棒槌」一上来就不客气,拿他开刀!
周局长接不上话来,会场一下变得冷清,空气紧绷绷的,大家都看着他,等
他发言。正仓促无计,忽然听到徐县长柔声道:「周局,你不要着急,这事技术
性太强,恐怕你一下也说不清楚。」
这话正象把灸烤他的火炉子忽然撤下,又似将压在他头上的千斤巨石一下推
翻,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台阶好下,周局感激得望徐达明一眼,忙道:「是,是,
徐县长说的对,这报告也是他们下面起草的,技术上的事,我哪懂……」自嘲的
干笑两声:「我们这些老教书匠,早已过时了,跟不上网络时代喽!」
韩朋生不好再说下去,只皱眉瞅他一眼,想道:你这局长怎么当的,什么都
往下面推。心里对这人又多了几分卑夷。
徐达明笑道:「周局啊,老同志更要加强学习,不然就落伍了。好象老韩,
年龄比我还大,但就是肯学习,现在电脑用得比年轻同志还利落,打得还不是拼
音,是速度最快的五笔!」
韩朋生听得受用,少不了谦虚两句:「不是我不打拼音,是我们那阵子根本
没学过,只好苦巴巴硬背五笔了。」
说完,众人都笑了,都说「韩副县长不容易,跟得上时代!……」
气氛一下轻松不少,见大家都笑过了,徐达明
才道:「这样吧,你这三个报
告,‘教改’和‘危改’的事,这次都可以给个明确意见,只这电脑的事,恐怕
你们得拿回去,重新合计合计,到底要多少钱,每一笔费用是怎么构成的,重新
拟个报告,一五一十写清楚,下次办公会再讨论一次,周局你看行不行?」
当然行!周局想,没当场给否决掉,就算徐县长给了天大的面子了。
忙道:「行!我立刻回去,召集局里的人和县中负责人开个会,一定要把这
事拣清楚,一笔笔费用一定落到实处!」
「那好,现在就今天的几个议题表决,张主任请你记录一下,电脑的事就删
了,不要记了。」徐达明笑着望几个局长道:「今天和大家坐在一起,收获挺大
的,以后还要多欢迎大家来列席会议。」
几个局长都哄然叫好,笑着起身,出去了。知道表决的时候,他们是应该回
避,其实这也不过一个形式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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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涛黑着脸进来,小路便知道事情办得不顺利。
张涛闷闷的在办公桌后坐下,拧开保温杯,咕噜、咕噜喝了几口热茶,才看
他,道:「妈的!那老东西把我叫过去骂了一通,说我们整个一狗屁报告!会上
没通过!」
小路缓缓在他对面坐下,想了一想,道:「徐达明不同意?」
「徐倒没说不同意,是韩棒槌跳出来横插一杠!」
「关他什么事?他又不分管教育!」
「谁知道他哪根神经发了,还在会上明明白白说:怎么50台电脑就要12
5万,还问周局懂不懂一台电脑值多少钱。」
猛然想起要是自己在那场面上,也难堪得很,不由气也消了不少,毕竟周局
是替他受过……不过,他又是替谁受过呢?
「周局怎么说?」
「按我们的话也说了,但韩副县长扭住不放,话都说僵了,最后还是徐达明
出来打圆场,叫我们重新拟个报告……」
「你搞清楚没有!」小路打断他的话追问:「是否了,还是撤下来了?」
张涛愣了一下,立刻明白了,道:「徐叫撤下来,不表决,重新作方案。」
「那就有戏!」
小路反笑了,站起来,拍拍张涛的肩,接着道:「徐是个聪明人,这事他还
有不懂的?你放心好了,再给他拟个方案,写细一点,我保管你通过!」
「这个我知道。方案该怎么写,我知道,但恐怕老爷子也得出出面了。」张
涛皱眉想,道:「徐达明是不见兔子不撒鹰,你那边要没什么动静,我怕这事真
要砸了。」
小路点头笑道:「我知道,不过这么件小事,还没必要劳动老爷子,我自己
去见他,不信他不给这个面子。」
(九)
小路进门的时候,徐达明还装作不太记得,直等小路亲亲热热叫了声:「徐
叔叔,我是刘小路!」
徐达明方才一脸惊喜地笑起来:「哦!是小路!你看徐叔叔,是不是老了?
不对,是你小子长变了,才两年不见,就长成条汉子了!「
重重锤在年轻人的肩头,一把将他拉进屋去。
又亮着嗓子向里屋喊:「徐枫,你看谁来了?快出来!」
听到父亲叫唤,枫很不乐意的开门,面前这男人他有几分面熟,应该是见过
面的,但父亲的熟人,他往往都没有兴趣,也懒得记他们的名字。
那人望他先笑了,道:「是小枫吧!前年夏天我们在先锋林场见过的,你还
带我去枫叶河钓鱼来着。」 枫一下想起来了,这人叫刘小路,是市里一个副市长的公子,前年夏天,陪
他的奶奶来先锋林场度夏。父亲因为走不开,除了办公室张主任,也让他作为代
表,陪着到林场住了一个周;林场没什么好玩的,除了打打鸟,就是一起去钓钓
鱼,因为是父亲的客人,加之小路又比他大上许多,两人虽然以兄弟相称,但始
终客客气气的,没留下太深的印象。
不过那个夏天倒是值得回忆的,枫笑起来,多半是因为那美好的回忆,声音
也多了两分热情:「记得!记得!我们还烤蘑菇来着,请坐!请坐!。」
小路一边坐下,一边回头对徐达明感叹:「徐枫才真长变了,要不是在您家
里,这么英俊的兄弟,在大街上我还真不敢认他,都是你徐叔叔的优良血统!」
徐达明倒了杯茶,一边推到他面前,一边笑着回道:「小路你这张嘴呀!难
怪老太太最喜欢你。」
徐达明说的老太太,就是上次来的刘市长的母亲,小
路的奶奶。
他接着问道:「老太太最近怎么样,身体还硬朗吧?」
小路面上顿时一暗,这倒不是装的,他从小是随奶奶长大,和奶奶的感情倒
比父母亲近得多:「不太好,奶奶去年查出乳腺癌,作了放疗后,身体一直来很
弱,稍不小心就感冒了,……还是那年在你们这里,那时候身体多好!」
徐达明道:「那是不是安排一下老人家再来过个夏?好生调养一下?」
小路苦笑道:「我们倒这么想,但就不知道她能不能过这个冬了。」抬头见
枫还站在那里,拍拍旁边的沙发,道:「小枫也坐坐!」
枫笑笑,摇头,指指书房,道:「我马上就要进去,还有功课没作完呢!」
「哦!」小路忽然想起了:「明年就高考了吧!快进去,快进去,不用陪着
我。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枫点点头,望了父亲一眼,见他也没言语,转身进了屋,把门也轻轻碰上。
徐达明看见儿子进去了,心里几分得意,忍不住笑了,指指那门道:「这小
子这段时间象一下长醒了,自己知道用功了,一吃完饭就钻进去看书。」
「小枫成绩不错吧!」
「中上游,再不努点力,怕就考不上重点了。」
「徐叔叔你急什么,小枫这么努力,问题不大的……」
小路呵呵一笑,又道:「就算差那么几分,也没关系嘛,找我姐帮忙!特招
生也要上!」
徐达明才想起小路的姐姐是省招办的副主任,手上还是有些办法的,心里暗
暗记住了,到时候真要用得上,那也只有厚着脸皮去麻烦她了。
又听见小路道:「这次到县里来,没有首先到徐叔叔这里来拜山头,徐叔叔
不要生气哦!」
「哦,你什么时候来的?」徐达明还装作不知道,一脸诧异。
「上周就来了,老爸还给您带了两盒茶叶,一直忘了给您拿来,今天当然想
着的。」说着便从袋子里取出两筒茶叶来,递给他。
徐达明取过一筒端在手里仔细看看,口里便赞道:「好茶哇!极品龙井,这
茶喝起来郁而不闷,香而不腻,一定要代我好生谢谢你父亲!」
小路淡淡笑道:「谢他什么,老爸还常说徐叔叔是个重情重义的人,那次奶
奶来,就好麻烦徐叔叔。」
「那是应该的,老太太一生为国家作贡献,有机会为她老人家服务,是我们
的荣幸。」这话倒也不全是奉承,老太太年轻时也算是抗联的人,在赵一曼手下
作过联络员。
「对了,这次来徐叔叔这个穷乡僻壤干什么?」拉完家常,话便转到正题上
了。
「这事情,徐叔叔多半也知道,我不是在科委下面搞了个盛京电脑公司吗,
这回市教育系统建校园网的事就交给我们作了,每个县都要跑跑现场,您这个县
是我们的第一个试点,所以要亲自下来,帮助教育局做做预算,定下方案。」
原来如此!徐达明暗想:想从我这个穷县突破,其他有钱的县就不好再说什
么了,——你怎么就这么肯定能吃定了我呢?
徐达明还在暗暗揣度,小路却接着说得明白了:「原来是想先走西阳县的,
老爸却叫我先到您这边来,说顺便先来看望您。」
「刘市长太客气了!」徐达明暗想:是你小子自己说的还是你老爸的意思?
嘴里却道:「这么说,我真要亲自感谢一下了!」说着便笑着拿起电话,拨
了刘副市长的电话,通了,小路也只笑着,看他说话。
「喂,刘市长,我是徐达明。」
电话那头熟悉的、热情洋溢的声音:「是达明啊!好啊!」
「刘市长,小路正在我这里,——感谢您的关心啦!」
「哪里,哪里,以前是关心不够哇!」
「刘市长对我们工作一直很关心,方方面面都离不开您的支持!」这话三分
客套,七分倒是真的。
「达明啦,我是说对你个人关心不够哇!」电话里那声音听起来有些歉意,
但却又似含着深深的笑意,听得徐达明心头狂跳。
正待说句话接上,刘市长却转了话题:「对了——老太太前些天还提到你,
说你们那里好哇,空气好,树林好,人更好。」
「老太太要想过来,我亲自开车去接她!」徐达明强压下心里那几分激动,
但话出口还是冲了点。
电话里沉默一刻,带着丝苦笑:「怕她不能来了。」
「小路给我也说过。」
徐达明连忙补充道:「听说用野山参的参须泡水、煎汤,能帮助老人提
高抵
抗力。我这就马上叫人去山里找,小路回来时让他带上。」
「谢谢了,谢谢了,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刘市长声音也带了几分感情:「只是太麻烦你了,那东西现在不好找哇!」
「您放心!怎么说我这里也是林区,总有办法的!」
到这阵子,双方的意思都表达得差不多了,再说便多了,徐达明看看小路,
道:「您还给小路说两句?」
「不了,你转告他吧!叫他不要给你添麻烦!早点回来!」
「那好,好,就这样,再见!」
搁下电话,徐达明心情异常的好,看看小路,两人都笑了,都不提那事,只
扯些闲话来说,末了,小路起身告辞,徐达明又再三叮嘱:走的时候一定要来一
趟,把找的野山参带回去。
张涛在楼下车上等着,见小路下来,面上笑意还没褪尽,便知道事情多半成
了。侧身帮他拉开车门,等他进来坐好了,才开口道:「春风得意马蹄疾!说好
了?」
「那还用说!」小路得意地抚着自己一头板寸,看看后视镜,道:「你老兄
现在该干啥干啥!」
张涛嘿嘿一笑,点燃车,笑问:「怎么样?今天心情不错,……再去那边玩
玩?」
小路一愣,那事儿,他还真没想过,侧着脑袋看着张涛怪笑:「你小子又想
了,真他妈的一骚客!」
张涛赧然一笑,分辩道:「我孤家寡人呆在这山疙疙里,哪象你们一帮兄弟
在市里风花雪月!共产党也得讲人道主义嘛!」
小路放声大笑,这兄弟也够难的,放着一漂亮老婆在市里,却无法享用,倒
在这山沟里对个乡妇动了情。忽然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个怪物,只见了那
「乡中」的小姑娘一眼,这几天心就甸甸的,总想开口叫张涛安排一下,但又惦
着这边的事,现在总算有了点眉目,抽时间给他说说,这次能见个面也是好的。
「去不去?」张涛又问,把车倒出来,在院门口停住,拿眼瞄他:「左边还
是右边,你一句话。」
「随便你!」小路不想拂他的意,懒懒的道:「你去找你的柔柔,我去尝尝
其他几朵花儿。」
「好!出发!」张涛有点亢奋的大叫,一踩油门,吉普车一耸就冲了出去。
到春河镇的时候,已经快10点钟了,张涛把车就停到凤翔山庄的院子里。
那中年鸡头侯在一旁,等张涛下来,忙苦着脸跑到他跟前,低声道:「柔柔
今天有客人。」
张涛面上顿时几分不悦,中年汉子腰杆更勾得低了,却一脸坏笑道:「不过
今天来了几个雏儿,要不试试新鲜的?」
张涛本来就不爱那些小姑娘,认为不懂风情,还要老子去将就她。就回头问
小路:「兄弟有没有兴趣?」
小路本来是陪他来的,也无所谓,但听是雏儿,有点意思,就问:「还没有
开过苞?」
那汉子转向他,笑道:「爷你又说笑了,真到了我们这里,哪里没开过的,
只不过岁数小,长得象花骨朵一样。」
「多大?」
「对外面说是17了,其实才16岁,听说前些时候还在县中读书,好人家
的女娃。」
「中学生?」张涛忽然来劲了,眯着眼淫笑着问。
小路看了张涛一眼,心里忽的闪过一丝厌恶:你这教育局局长,嫖个女中学
生,好光彩的事么?
张涛却没注意,只嚷嚷:「带我们去看看,样子好看吗?」
那汉子边在前面带路,一边玩笑道:「长得象个洋娃娃似的,您两位看了不
要争得打架。」
没有走向那个大院子,却上了一个小楼,在一个房门前停下,敲门,开门的
是一个街头小混混模样的光头少年。
里面大床上坐着几个少男少女,正在打扑克,见有人来了,两个长发的男孩
跳下来,到里面卫生间去洗手去了,两个女孩跳下床,拍拍牛仔裤上沾着的瓜子
壳,一脸放浪不羁的样子,直直望着两个大男人,倒看得两人有些诧异了。
左侧的女孩稍胖一点,脸也圆圆的,脸蛋上隐约几粒青春痘;右边的女孩长
得倒还乖巧,倔强的小鼻尖微微翘起,雪白的牙齿轻轻咬着下嘴唇,一脸满不在
乎的样子,双手插在腿侧裤兜里,两条细腿一抖一抖的。
张涛眼睛粘在右边的女孩身上不放,小路却先就倒了胃口,正想抽身出去,
忽然看见床边的长沙发上,在灯光的阴影里,还蜷着一个瘦瘦小小的身影,黑
暗
中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正惊恐的看着他们。
官场就是污浊的。正如我在《柳叶菲菲》里说的一句话:「黑暗才是这个世
界的主旋律」,有些兄弟看了不爽,可以理解。本就在这痛苦的人界挣扎,好不
容易到了这个精神的避难所,还要映射那现实的暗黑。……不爽,我也不爽!但
文字要这么走,我也控制不了。努力满足你们吧!这一章还是黑暗,下章我也希
望能够看到一缕阳光。最后,感谢大家捧场!一个人练摊确实寡然无味啦!
(十)
昏暗的走廊里,女孩走在他的身后,他忍不住回头看,女孩立刻远远站住,
保持离他四五米的距离,畏缩的看他。
他心里象被针刺了一下,暗暗叹口气,想:这就是生活了,同样的花季,同
样的年华,有人过得象公主一样(象他那年龄和这女孩相仿的小侄女),有人却
如凋零污泥中的残花落瓣——他在怀疑自己是否忍心去剥光她的衣服,将自己粗
野的阳具刺入她幼稚娇弱的身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