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从胸腔传来,他是发自内心地笑了。
向崇盛从桌上拿起一个牛皮纸包着的档案,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程欢二字,是叶思宇的笔迹,他把档案抛到程欢身上,力度并不大,程欢下意识地接了过来。
“抛弃你的不是盛绍华,他以为你死了;撞死田彩菊的更不是盛绍华,是那个司机。如果你要来认亲,哪怕是来找盛绍华寻仇,你完全可以正大光明地来,盛家的大门永远都为你敞开,可你用另一个无辜的生命去趁你的一时之快,你和当初想摔死你的田彩菊有什么区别?”
尘封了近二十年的过往随着档案的拆开从牛皮纸中涌出,程欢怔怔地看着里面的内容,方方正正的字体看起来那么熟悉,但是又那么陌生。
“你觉得田彩菊无辜,我妈妈就不无辜吗?我就不无辜吗?孩子就不无辜吗?”
向崇盛振聋发聩的质问声一句接一句地往程欢的脑子里钻,烦得他想呕。
“程欢,你以为你是在装疯,其实你真的疯了。”向崇盛眼神复杂地看向面色苍白的程欢,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你有精神分裂症,你有斯德哥尔摩,你忘记了田彩菊是怎么虐待毒打你的了,你把这些痛苦的记忆全部扭曲错位成对父亲的恨,你真的病了。”
“闭嘴!”
终于被戳碰到了逆鳞,愤怒的程欢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的小刀就往向崇盛身上扔。
向崇盛阴沉着脸徒手接下了小刀,动态视力本可以让他轻松地躲过小刀的攻击,但他却偏想要程欢伤害他,好像只有这
样,他才能让自己记住程欢的恶毒,他才能够保持足够的清醒。
血从掌心里涌了出来,顺着手腕往地上滴。
在门口等候的保镖一直透着病房门口的玻璃窗注视这里面的动静,见向崇盛受伤,立刻闯了进来,护士也赶紧跟进来给向崇盛处理伤口。
“孩子呢?”程欢突然觉得好累,静止不动的病房就像是游乐场里的大摆锤一样,转来又转去,他疲倦地问着,瘦削美丽的脸上没有一点血色。
进来的小护士像是不会读空气,见大家都不说话,于是小声地接道:“在隔壁呢,是个女婴,挺健……”她旁边另一个年纪稍长一点的护士故意用手肘顶了一下她的腰,小护士立刻噤声了。
程欢虚弱地闭上眼,手上的档案也顺着掉落一地。
“向先生,伤口扎得有点深,能不能跟我们到护士站做进一步处理?”她们手上也就是带了点普通的碘伏,要包扎还是得到医务室去,年长一点的护士客客气气地询问着向崇盛。
他看了一眼像是一时不能接受现实而闭着眼的程欢,又看了看伤口,点头同意了。
一串又一串凌乱无序的脚步声响起,病房门被带上,房间内又恢复了宁静。
确定人都走远了,程欢才再次睁开眼睛。
他把身上手上的仪器针头都拔了个干净,费劲地爬下了床。
或许是动作幅度有一点大,程欢身上的伤口又撕裂了,鲜血一股一股地顺着他的腿心往下流,但他充耳不闻,拿起病床上的枕头,一步一步往外挪。
他出了门,走廊上空无一人。
程欢又无声无息地打开了隔壁病房的门,这边明显空荡荡得多,只有一个小小的病床,和一个小小的婴儿床。
看照孩子的护士似乎因为太累,已经在病床上睡着了,打着轻轻的鼾声,而婴儿床里的宝宝还醒着,发出一点一点的啊啊声,微弱得几不可闻。
程欢很瘦,走路几乎不发出声音,他走到婴儿床前。
皱巴巴的脸,嘴巴翕动地张合,似乎是想要喝奶。
程欢不知道做母亲是什么感觉,但是看到这个丑陋的怪胎,他心里直泛恶心,他透过这个孩子好像看到了他和向崇盛像动物一样交配的场面,又好像看到了母亲一次次打骂他说他下贱的样子。
他好像还看见了他自己。
怪胎对怪胎的同病相怜。
太可怜了。
程欢的眼神里有淡漠,有怜悯,有憎恨,有疼惜,却唯独没有迟疑。
他拿起手上的枕头,狠狠地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