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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巴塞罗那花园(1 / 2)

纸房子(GL) 廖王迁 16244 字 4个月前

古着店所在的中秀区是青山市b较老的城区。这里原来有一大片都是铁路职工宿舍,后来铁路局改组,员工都跟着迁移去了别的城市,留下老房子和老人。

乔司本德古着店的选址就是在一条老街上,店铺一旁就是蜿蜒穿过老城区的河流和桥。马路对面是一所高中,隔着护栏,背后是白se瓷砖拼贴的墙面。高中的地势b马路这头要矮,教学楼一楼的窗户有一半隐没在铁围栏和水泥底座之下。

下了公交后,柳琪还走了十来分钟,终於看到古着店的红字招牌。

从街边看过去,乔司本德古着店就像一间普通的批发服装店。柳琪以为,既然是贩卖「古着」这样只有年轻人和有闲钱的中年人会消费的东西的门店,多半会装修得更有格调些。

当然,也不排除是故意保持了朴素的门店摆设,这样才会让来淘古着的人有一种「寻宝」的感觉。

胡思乱想着,这辈子没穿过二手衣服的柳琪推开了那扇玻璃门。

柜台后面坐着一个长发中年男人,皮肤黝黑,穿着皱巴巴的浅se亚麻衬衫。听到有人进门,他抬头说了一句「欢迎光临」。

他就是店长蔡灏。

柳琪拿出那件黑se动物纹衬衫,解释来意,蔡灏咧嘴笑。「我知道了。」

「啊?」

聂馨彤昨晚在抖音上连续发了三条视频,控诉蔡灏虚假宣传,给她卖寿衣而不是古着。一时间,不明真相的路人和聂馨彤的朋友全都涌入店铺的抖音账号开始刷评论。蔡灏与他们理论到半夜,好不容易才举报掉聂馨彤发的视频,但辱骂的私信和评论一直没停。

蔡灏打算下午就关店去报警。

「但我还有几个客人的衣服要发,所以得先来打包。」

柳琪掐自己的山根,无奈地叹了口气。「抱歉,我有跟她解释过,林小……我表姐她没有si,只是一直没回家,我不知道……」

「以那位的逻辑水平和认知,你解释了也没用。」蔡灏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他在打包几件衬衫。柳琪等他把打印出来的快递票贴好,封了袋口,才发问:「所以您还能找到这件衬衫的货源么?」

「昨天已经找到了,不过我抖音被举报到禁言,发不出来。」

蔡灏弯腰从柜子下层拿出一个笔记本电脑。「你说这件衬衫原来是你表姐自己缝的对吗?」

「是这样。」柳琪拿出了林楚一那张照片。为了方便,她直接将照片打印出来,这样更有实感,某种程度上也有以前工作的感觉。

蔡灏接过照片,认真查看,又看了眼自己柜台上那件让他凭空遭遇了一场网络暴力的衬衫。

「看起来的确是同一件。」

「因为是我表姐亲手缝制的。」

「那你表姐手工很不错欸,她是服装设计师吗?」

「只是业余ai好。」

「哦哦,对了,想问下你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这个问题,柳琪早有准备,「我是写侦探的,」她边说边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我姨妈觉得既然能写杀人手法,那调查这种事情我肯定在行。」

蔡灏发出爽朗的笑声。「前两天店里刚到了一顶猎鹿帽,成se还不错,英国货来的,你要不要看看?」

柳琪笑出声来,就当是附和这个笑话了。「您一般从欧洲进货吗?」

「是的,葡萄牙,德国,b利时,丹麦,西班牙,还有土耳其,主要这几个地方。土耳其的二手衣服是真便宜,质量也好。」

蔡灏边说边打开那台笔记本电脑,按下启动键,他接着解释,因为有家人在欧洲,他每年会出国一到两次,顺便去当地二手服装批发市场选货。「但如果想要收特别一点的、b较有品味的衣服,有时候也会上国外二手交易网站去淘。」

「这样啊。」

柳琪站在柜台旁,看蔡灏敲键盘。柜台本身看着就像上世纪的旧家具,但保养得很好。从一丝不苟的物品摆放位置来看,蔡灏大概是个颇有条理的人。

「呐。」男人将笔记本电脑推向柳琪的方向,「我是从她这儿买的。」

屏幕上是晦涩难懂的外文,但从网页布局能看出,这是一个购物网站,柳琪扫了眼网页地址,只能从最后的「es」两个字母中猜测,这是一个西班牙网站。

蔡灏调出来的网页是黑se动物纹衬衫的购买详情页,它标价10欧,商品详情照片里,黑se衬衫被摊在一张床上展示,也有用衣架挂在门上。

卖家名字叫avenidaatntica,柳琪移动鼠标,让光标停留在对方的头像上。「我能查看一下卖家主页吗?」

「没问题。」

她乾脆走进柜台来,蔡灏也将笔记本电脑推到她面前,自己离开去拿挂在墙上的另一件衣,大概是也要打包寄给顾客的。

页面加载了一会儿,柳琪掏出手机,看到陈琳给自己发微信,说这周末要来她家过夜。

柳琪回复她:「好。」

陈琳有她家备份钥匙,想去就能去。

avenidaatntica的头像是一幅油画,但她应该只是截取了画面的一部分——是nv人拿着鲜花的手部——柳琪对艺术不慎了解,她点击右键,选择将网页内容翻译成中文。

avenidaatntica翻译过来就是「大西洋大街」。

大西洋大街

133条评论

关於我:

西班牙巴塞罗那

最后一次连接11小时前

13追随者0下列的

重制衣物和个人用品。我当天就回复了。部分服装价格可议。

从生y的翻译里能提取出的有效信息是,卖家住在西班牙的巴塞罗那。

又是西班牙。

不过这一次终於具t到了城市。

柳琪另开了一个搜索窗,输入「大西洋大街巴塞罗那」。

她得到的是一个叫jardbara的地方,在巴西。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柳琪搜索了一会儿,意识到「大西洋大街」是巴西里约热内卢的一条街道名字。

调查者的直觉让她果断放弃这个文字游戏,转而去研究卖家发布的其他帖子。

大西洋大街的主页里发布的基本上都是衣服和包袋,偶尔有一两双鞋子。有个频繁出现的词叫reake,柳琪不明所以,便百度了一下,跳出来的。

她边走便思索着下一步行动。回家看钱鹤给林楚一写的情书是个苦力活,而且不一定真能获得什么有用线索。

柳琪又一次鬼使神差地想起刘思桐来。恋ai头两年,两个人也会在重要纪念日时互写情书。r0u麻动情句子从流行歌词里和互联网上摘抄就好,再加上一些承诺,便也能写满一张信纸。

刘思桐那时总嫌弃她写得不好,字也不好看。虽然她写的那些柳琪看完后也都不记得了。

对写信人来说,甜言蜜语的保质期好像只停留在落下最后一笔时,而对收信人来说,只到合上信纸那一刻。

这句话突然出现在脑子里。

柳琪想,这能用在里不?

等她从高铁站回到家,已经天黑了。放在驿站的纸箱t积不大,但的确有些重量。柳琪抱着它回家,等陈琳给自己开门。后者看起来b她更关心这些书信。

剪刀刀刃割开透明胶带,开箱,里面是密密麻麻地整齐堆迭在一起的信纸和信封。果然,陈琳兴奋地吹了一声口哨。

柳琪苦笑,打算让她先去情书,自己打开电脑检阅大西洋大街发布的102件商品的照片。

可电脑没有vpn软件,又得再安装一次,还好陈琳也能帮上忙。不然的话捧着手机一张张图片的看,实在是种折磨。

「好刺激哦,」等待软件安装时,陈琳突然说,「我在教前执法人员犯法耶。」

「……」,柳琪无可奈何地笑,「如果要把连国私下用vpn的人都抓起来,那监狱c场上都得睡人了。」

「那就正好可以扩建监狱嘛,再次用基建带动经济,不也挺好?」陈琳半开玩笑。

柳琪没接她话,陈琳很喜欢发表这样的言论,她不能苟同。但排除这一点,两人还算合拍的朋友。柳琪移动鼠标,点击登录按钮。「能借用你账号吗?」

「可以啊,但你自己注册一个以后也能用。」陈琳凑过来敲键盘,「欸,那你现在注册,买月卡的钱不就可以报销了?」

「我没收他们钱。」

「哇哦,菩萨。」

又是一句陈琳式吐槽。柳琪笑了。「这种事情,本来就很难查到什么结果。还去问人家要钱感觉不太好。」

「但你今天已经很接近了吧。」

「希望吧。如果真有这么简单也行。」

「如果查到林楚一真的住在巴塞罗那,你会直接把详细地址给她家人吗?」

这个问题让柳琪一愣。

「我还没想好。」她实话实说。

陈琳输入完账号密码,点下确定,又伸手将落到眼前的一缕棕se卷发拨到耳后。「如果只是因为负担不起房贷,感觉人不会这样做的。」

她说得有道理,这年头,供不起房的人bb皆是,因为欠债而独自消失抛下父母家人并不符合逻辑。如果即将断供,可以找亲朋好友借钱他们林家还有何欣欣这样衣食无忧的亲戚呢,即便保不住房子,全家人一起努力,也不至於在华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再者,如果不想继续在高消费大城市里生活,还能够选择回老家。

背着黑se双肩包走入通往克别山的那条绿道前,林楚一面前明明还有很多条可走的岔路。

柳琪一直忙着追查线索,却忘了事情好像从动机上就出了偏差。

「你的意思是……」

陈琳看着她,美瞳中倒映着电脑屏幕发出的光,「我的意思是,她好像不是在逃离房贷。」

林楚一在逃离家庭。

dear,

好久没给你写情书了耶。

此时此刻,我坐在公司的空置办公桌前,面前是摊开的信纸。只是提笔写下了这个开头,我脑袋里就浮现昨晚你的身影。

……

我需要去停笔冷静一下。但我更想做的事情是立刻瞬移到你身边,然后抱着你亲来亲去。

你就会生气,然后掐我手臂,说:「不要这么不值钱!」

嘿嘿。

……

你发现没有,你只要喝多了,就会缠着我给你讲我们以前的事情。因为你自己总是不记得。

在没遇到你之前,我以为我会因为这样的事情生气——怎么会有人不记得自己的恋ai是怎么开始的呢?

但是转念一想,你连我跟你爹妈你妹妹和朋友的生日都记不得,需要一个个备注在我们微信名字旁,我突然又觉得,行吧,也不是不能理解。

反正我们俩有一个人记x好就行。

……

有人说,记x不好可能是因为以前过得太苦了,但我觉得讨论这个没什么意思,都是东亚小孩,都是nv同x恋,说这些乾嘛?非要举办「我俩谁原生家庭更糟糕」锦标赛的话,我到底是想拿。

周效章大自己两岁,在刑侦组,他是和柳琪关系最好的人,但他也不知道柳琪的x取向。柳琪总是管他叫老周。

周效章是汽车迷,这就是柳琪找他的原因,她想知道能否通过这些二手配件ga0清楚钱鹤在开什么车。

周效章回得很快,解释说他正在加班审犯人。

但又一条微信语音「咻」一声弹出来:「你问这乾啥?帮人抓j?」

柳琪哭笑不得,说,自己在帮朋友找人。

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离家出走的成年人。」

「欠钱了?」

「算是吧。」

「他开奔驰。」周效章很快回了一条。大概脑子里已经先入为主有了个开着奔驰的中年老赖形象。

但这还不够。

「s级?」柳琪回复。

周效章好一会都没回,大概在忙。柳琪接着看账号,发现其中一张展示电子鼓的照片里拍到了另一个人的手部。是左手,放大来看,手背上有块指甲盖大小的暗沈,看着像伤疤。

这次该给林晓丹发消息了,问她林楚一身上有哪些痣和疤痕。

林晓丹的回复没有提到左手手背的伤疤,只说姐姐鼻梁上和眉间都有痣,此外,腹部有微创手术留下的四个刀疤。

陈琳有些惊讶,「什么微创手术能要开四个刀口啊?」

「腹腔镜手术。」柳琪说,「文件袋里有林楚一的病历么?」

「没有。」

还得问。

林楚一在2024年春节期间突然遭遇腹痛,就医后被确诊为巧克力囊肿破裂,随后进行了手术。

「我知道这个。」陈琳说,「巨麻烦。」

「你也有?」

「呸,我才不要,你知道这玩意是怎么来的吗?它叫子g0ng内膜异位,就你来姨妈的时候,子g0ng内膜脱落在卵巢上,后来巨变成囊肿了。破裂的话会很痛。」

「听起来蛮遭罪的。」

「这还不是最遭罪的部分,」陈琳拿起杯子喝水,「做完手术,患者得终身吃药,一直到绝经。因为只要雌激素还分泌,它就有可能复发。」

「那也太麻烦了。」

「嫌麻烦的话,还有一个解决方法。」

「什么?」

「生个孩子。」

「……」

「准确的说,只要怀孕,雌激素分泌水平就会发生变化,t内的巧克力囊肿就有很大概率变小。不然只要有了这给囊肿,就只能靠吃药控制,期望它不要恶化。」陈琳耸耸肩,说自己某个前nv友就有这个病,这都是自己陪着去看医生的时候听的。

「后来呢?」

「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167的研究生姐啊,后来跟男人结婚去了呗。」

刚说完,陈琳就发现柳琪脸se僵住了,便赶紧将话题往回拉:「所以林楚一就是生了这个病才辞职不乾的?」

柳琪低头看资料,「看她简历的话,能对的上,最后一份经理title的工作只乾了一个月,春节后就辞了。一般什么人会得这个病?」

「内分泌失调吧,简单的来说就是累的。而且,」陈琳顿了顿,也小叹了口气,「我当时陪那个研究生姐去看了这个病,医生跟她说,就因为一直有雌x激素分泌,但是没有怀孕,再加上年轻人老熬夜……嗯,就会很容易产生子g0ng内膜异位的问题。」

「……做nv人真倒霉啊。」

「可不吗,雄x激素高也就是秃头而已,雌激素分泌高点就要开膛破肚的,还得用生孩子来调节。」

柳琪0了0下巴,好像在思考什么。「所以你觉得……她是因为这个才去结婚的吗?」

陈琳一愣,露出扫兴的表情。「我不觉得当胆小鬼需要什么理由。」

「好吧。」

「我说真的。」陈琳把手放在她肩头。「什么为了编制影响不好,怕家里太保守接受不了,得吃药,其实都是藉口。本质上只是没有能力去为自己而活;又或者说本身就是个空心人,所以除了按部就班完成所谓的‘任务’,想不到别的追求。」

柳琪移开视线,白板上,照片里的林楚一举着啤酒坐在房间里,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

「如果只对b手部的话,」她轻声道,「这看起来就是林楚一的手。」

手机响了起来,是周效章发来的语音消息,他说自己仔细看了看,还问了车友,确定这是四眼奔驰的配件。

柳琪在搜索框里打下这四个字,看完搜索结果又给他回消息:「w211?」

周效章秒回了一句:「e280。」

接下来又是一句语音。「啊对。」

这样就可以了。钱鹤跟林楚一在巴塞罗那过着开奔驰住公寓的逍遥日子。

柳琪刚发了「谢谢」两个字和表情包,语音条又咻地一声发来。

「你要找的谁啊?要我帮你查查底不?」

那真是求之不得。

只不过,既然找人帮了忙,就还得应付周效章的寒暄和关心。

「你记不记得之前跟你玩挺好的那个小刘?」

柳琪还没听完语音就黑了脸,陈琳在一旁忍不住笑。

「赌一顿麻辣烫,他要跟你说刘思桐结婚了。」

「……你怎么知道?」

「抖音老刷到她呗。」

「太晚了。」她拿起手机回复前同事,「我先睡了,明天再说。」

dear,

我的宝贝,我的宝宝,一一,小宝,林楚一,还有那个我不太熟的穿着hse裙子拍照的nv孩。

你说我好久没有给你写情书了,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

此时的我坐在办公室里,喝着冰块已经融化了的美式,开始写下这篇情书的草稿。

没记错的话,上一次给你写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了。新工作很忙,他们说游戏公司加班也很厉害,我现在相信了。

现在好了,这个家有两个加班狂人。

每天听你讲公司的事情,我都是两个感觉,一来觉得你很辛苦,要短时间开那么多会,做那么多个标的方案,二来又觉得你好厉害,从什么经验经验都没有,到慢慢的成为设计总监眼里最厉害的手下,有客户夸你,每个月都有新的成就。相b起来,我们做游戏的,想要有一个能上线测试的版本都要等好久。说这些也不是嫉妒,就是想,我也想要快点追上你的水平,我想成为这个家的支柱。

2021年7月,我们互相交换了心意,你让我搬到你家。从此这间房子成了我们两个人共同的家——其实我想到的词是「巢x」,它就像森林里的乾燥山洞,被好多高高的树木环绕,我们每晚回到这里,相依而眠——在那之后,我们之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我们交换了很多个拥抱,很多个亲吻,很多眼泪,很多床单shsh的夜晚。和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也很幸福,我由衷希望你也和我一样再这段关系里感受到了这些。

你最近一次喝醉那晚,你捏着我的手队伍说,只要我俩在一起快,以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反正大概这个意思。

我很少能听到伴侣对我这么说,「希望」这个词,从来不是我恋ai的主调,does「安全感」,但和你在一起的这段日子里,它们好像越来越清晰地显现了。

「好日子」这个ch0u象概念,似乎真的又变得更具t了一点。

可它还是很远。

想到这些,我总是又欣喜又悲伤,每一次你吻我的时候,这种剧烈的感情波动总是在我心里冲来撞去,这可能就是为什么我很容易哭吧。感觉我在拥抱着最珍贵的东西,可是我却好像很难保护好它。在最幸福的时刻,内心深处也又一块是惶恐着的。

……

感觉每天最开心的ont就是晚上回家见到你的时候,和早上醒来发现你在身边呼呼睡的时候。很希望这样的日子我们还可以过五年十年二十年。

我经常梦到的一个场景,就是和你一起围着毯子,坐在yan台or窗台前看雪,身边有柴火烧得劈里啪啦;还有,我们住在采光特别好的欧洲公寓里,你做你的衣服,我写我的,我们养的猫懒洋洋地伏在yan光照s的地板上;又或者外面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雨,湖南的房间里,我趴在你身上褪去你的内k,接下来的事情我就不写了。我怕我会乱想一整天。本来我就会乱想一整天。

虽然今晚就要见到你了如果我俩今晚都不加班的话,但现在脑子里还在想乱七八糟的事情……只要想到你这个人我就会很有感觉,是以前没有过的t验。写下这些文字的时候,我也很想念你身t的触感,还有我咬你rt0u时你会发出的sheny1n。对不起,我b较笨,我不会讲情话,我表达

ai你的方式就是我时时刻刻想要1。

我觉得没有b这更纯粹的表达ai的手段了。而我的确时时刻刻想要1,想一直1,不管我们的r0ut会变成什么样,不管我以后有没有机会见识别人的身t,你始终是我最渴望的人。

很抱歉最近身t抱恙,加班加到有气无力,没有好好表达ai意。但我已经在好好修养了,加上我们这个版本下周定版,忙碌会暂告一段落,我很快就会康复。到时一定会认真地用行动对你表白。不过现在,我就只能通过纸和笔来表明心意。

所以容我在结尾认真地说一次,

我ai你。

我希望你可以快乐,也希望你可以因我而快乐。

你的小狗

写於2022年4月14日

早上醒来时,白板已经翻了个面。吃瓜大师陈琳说,为了更好地破解why这个问题,「我看了好多封情书,现在大概能整理出一个时间线来。」

白板上写着好几行工整的字:

202012相识

20217谈恋ai,同居

20231林晓丹从成西搬来华菱

20232买房

20238房子装修好搬家

20242春节期间,巧囊破裂,住院

20243林楚一回老家参加葬礼,发现谎言,生气地留在当地

20248林楚一回到华菱

20249林楚一离家出走

柳琪扭头看墙上的挂钟,发现现在是早上十点。

「你几点起的床?」

「八点半?我饿醒了,叫你也没回应,就起来下去买早餐。」

饭桌上放着吃完的水饺盒子,还有一个啃了一半的花卷和两杯豆浆。

「你那份放微波炉了。」陈琳说,「你去热热吧。回来我再跟你讲我读到了什么。」

很久没有这么早起来了,柳琪头晕脑胀。她慢慢吃了几口早餐,喝豆浆,才缓过神来。陈琳一直坐在沙发上,新拆开的情书。

钱鹤写得挺好的。柳琪也不得不承认这一点。警方资料上显示,她b林楚一小了4岁,出生在东岭省浅明市华菱是东岭省省会,后来将自己户口迁到了华菱。钱鹤当时的职业是游戏文案策划。柳琪还特地去搜了一下,才知道这份工作的内容是给手机游戏写剧情。

所以是天生擅长使用文字的人,她当时就下了这个定论。写得好,也ai写,所以谈了几年恋ai,攒出这一箱子情书。

柳琪脑子里里浮现二进制积雨微博里转发的那张照片,半长不短的头发,手臂和小腿上露出显眼的纹身。和林楚一的距离感不一样,钱鹤看起来和她并不是一个类型的人。长得虽然显小,但相貌平平,神情中带着一种林楚一口中的y郁感,就像华菱那些低窄的、看不到yan光的城中村巷道。

她看上去才是会突然抛开父母离家出走不归的人。

等吃完了半个花卷,喝光豆浆,柳琪终於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那块白板上写着的东西,有些对她来说仍然陌生。

「‘回老家参加葬礼,发现谎言,生气地留在当地’是个什么事儿?」

陈琳从自己身旁拿出一个红se信封,说,「具t情况情书里没写,但有说林楚一之所以当时回老家找工作,都是因为她爸妈。」

「她爸妈让她回去?」

「感觉不是这个意思。是林楚一自己选了要留在龙伏盖找工作,她想要让家里人全部搬回老家,然后把华菱的房子租出去缓解经济压力。钱鹤因为这个事情很生气来着。」

柳琪看回白板,她昨天已经把林楚一的简历和资料看了太多次,有些东西不需要重温也能想起。「是因为巧囊手术花了很多钱吗?」她试探x地抛出一个推测。

「我查了,这种手术的费用,包括术后住院护理,加起来一般就一两万。」

「他们家也不至於会被一两万掏空。这个事情算不上什么谎言。」

「我也这么觉得。而且,如果要缓解经济压力,那把房子租出去,跟钱鹤住在一起,自己在华菱找工作也可以啊。怎么会有人缺钱的时候想着去三线小城市上班?」

「可能是觉得三线城市物价低,所以就算只拿四千块的工资,也能攒下钱来,b在大城市生活得好吧。」柳琪说。她认识一些t制外的同龄人也抱着这种想法,因为在大城市卷累了,想着回到老家,住在家里,哪怕拿到手的工资打五折,也会因为不用自己付房租水电、通勤时间减少而过得更好。但这些人中起码有一半根本不会真的能够在老家呆得长久。因为他们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跟原来b缩水了一半甚至更多的工资,还有更糟糕的工作环境——单一的工作岗位销售,销售和销售、无法融入的同事群t和常态化的单休,至於五险一金,如果有的话,那也等过了三个月试用期再说。

再者,对很多成年人来说,缩短和父母亲戚的生活距离本身也不是什么好主意。

很多人甚至不会在家待超过半年,就会重新回到大城市去。

林楚一也是。

所以在2024年的3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柳琪接过陈琳手里的信纸,上面歪歪扭扭的字。

「你让我别讨厌你爸妈,他们不是把你夺走的人——我咨询师也这么讲,说他们可以帮你分担在华菱的压力,我们的关系说不定会因为你爸妈的到来而变得更纯粹轻松——可是到头来,我看到的明明一直是你在因为他们而被迫背负更多东西。如果只是所谓的催婚或者情绪价值索要也就罢了没有说这两样就不恶心人的意思,但现在他们要求你牺牲的是你人生未来的三十年。我不觉得这个事情有任何藉口,‘在封闭的小镇里呆惯了’、‘这辈子没c心过什么事儿’都不能作为理由,你妈,你爸和你妹妹从他们的破烂船上跳下来,拿着自己过时的地图要给你规划航线,在经过风暴的时候躲在船舱里,看你一个人sisi地拽着转帆索直到双手血r0u模糊。凭什么?」

陈琳指了指页尾,「还有这里。」

「我知道你也是受害者,可是因为他们的谎言而用自己惩罚他们这不值得。」

「不要为了惩罚他们而留在那个鬼地方,你快回来吧。」

这两句被涂抹掉,但仍然依稀可见。

信的落款日期是2024年3月18日。

打给林晓丹的电话,柳琪点了外放,陈琳坐在桌子另一侧,紧张地捏着自己脸颊。她只要一紧张就会做这个动作,刚认识的时候,柳琪还觉得怪有意思的。

电话没响很久,林晓丹立刻便接了。

柳琪吐了口气,开始慢慢地讲出想好的台词:「打电话来是想跟你报告一下我追查的进程,也有些其他信息需要补充。」

电话那头的nv孩回答:「好。」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柳琪面前摆着何欣欣拍下的照片,还有衬衫,打算以物品为逻辑梳理自己的讲话顺序,她从照片说到无纺布购物袋,再到小泉萌宠店,到古着店但是没有讲抖音上的闹剧。正准备接着往下讲,林晓丹打断她:「所以您拿到了那件衣服是吗?」

「对。」

「我给您地址,麻烦您把衣服寄回来吧。」

「后续的调查中可能还会……」

「不需要后续调查。」林晓丹说,「到这里就行。您把我姐的衣服寄过来,算一下其他费用……」

柳琪和陈琳交换眼神。「我不知道何欣欣有没有跟你讲过,这个事儿我不收费的。」

「我明白。」林晓丹的口气仍然平静,「但没必要继续。我妈她就只是看见了那个衣服,想要个说法而已。这样,您把这两天的车费算一下告诉我吧。」

「车费总共也就一百多。我还有可以深入调查的线索,虽然话不能说绝对,但你姐姐大概率还在。」

「我明白,但是这个事情真的没必要继续下去。」林晓丹的声音终於变了,柳琪能听见她的呼x1声。就像积满淤泥和w水的洗手盆终於被拔了活塞,所有的w浊慢慢往出水口流去。「我爸妈这几年为了找我姐,托关系送礼被人骗过钱,去算过命,还ga0了各种奇奇怪怪的仪式。今年年初我妈回老家又偷偷去找大师算命,那个大师告诉她,我姐不会回来了,她的根就不在这儿,强留没用。我妈当时哭的走不动路,一头栽地上,被人叫了救护车。」她轻轻叹了口气,「但回来之后她就再也没提过找我姐这事儿,直到看到那张照片。」

「懂了。」

「我妈就是很执着地想要一个交代而已。」林晓丹轻声道,「可她并不知道这个交代是不是她真正的想要的。今年春节,好不容易大家过了个开心年。」说完,她x1了x1鼻子,「我这两天也在想,我姐如果在外面好好地活着,那也挺好的,想不想回来都是她自己的事情。」

「我明白了,但我还是会继续调查的。有些信息我还得问你,毕竟你是林楚一的妹妹,。我这几天正好要回华菱一趟,衣服我拿回来当面交给你吧。」

「我周三要去圳海报道。以后我要在那边上班。」圳海是东岭省的另一个大城市,和华菱不过一个小时动车的距离。「周二我就不在华菱了。」

「没问题,我可以周一过来。」

「……行。」

「因为调查需要,我还想要看一下你姐的卧室,不知道放不方便?」

林晓丹思考了几秒,似乎有些迟疑,「那你周一几点来?」

柳琪正准备点开自己手机上的购票app,陈琳就已经将自己的手机推过来,屏幕上是已经搜索好的周一火车班次。柳琪对好友做了个手势,表示感谢。「周一下午两点,你方便吗?」

「两点到我家?」

「对。」

对面又经过了短暂的思考。「可以。但是以后的话就……」

「我明白,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私自跟你们父母接触的。」

「嗯。」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

「什么?」

柳琪翻开自己的记事本,念出蔡奇云和熊乐的名字。「她们是你姐的朋友,我也有一些问题需要问她们,你有她俩的联系方式吗?」

「应该……有。我找一下,然后发给你。」

「好。谢谢。」

陈琳等到柳琪挂了电话,才发出「哇哦」一声。

柳琪耸耸肩。「感觉好像反而轻松了一点。」

「所以你真要跑到华菱去?」

「嗯。正好我让老周查的东西他不方便在微信上发给我,我只能当场查阅。」

「对了,你说,妹妹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你觉得是妹妹知道姐姐在哪,但并不希望告诉爸妈?」

「有这种可能吗?」

柳琪略加思索,「不能完全排除。但别忘了,钱鹤把林晓丹也骂进去了。」

「对哦。」

柳琪看向窗外,今天的天也yy沈沈的,虽然已接近正午,但拉开窗帘后,客厅仍然有些昏暗。

先买票吧,她想着,拿起手机。

蔡奇云养了一只橘猫,看起来才几个月,在桌子上走来走去,一直叫。

最开始她还只是小,大概是因为幼年期的猫的确有点像人类幼崽,且小猫横在自己与ipad之间摇头晃脑的样子,的确也很可ai。但叫声并没有停,反而一直持续着,蔡奇云终於露出了尴尬的神se,她回头呼唤nv友,说你要不管一管小a。

「没事的。」柳琪说,「倒是不碍事。」

「不不不,」蔡奇云边讲边伸手将小猫抱在怀里,小猫并不情愿,伸出爪子g住主人的淡粉set恤。「它会啃充电线。」

「哦哦。」

睡眼惺忪的长发nv人出现在屏幕里,嘟哝着什么,伸手将名叫小a的小猫抱走。而蔡奇云的脸se也唰一声变了。她不满地看向nv友,但随即意识到,自己对面的ipad里还有一个陌生人,她又收回表情,露出笑意。「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她很瘦,留着狼尾发型,眉眼让柳琪想起曾经爆红过现在也还在活跃的某个男明星。用老掉牙的话讲,蔡奇云算得上是个帅t来的——她自己大概也很清楚自己的外貌优势,且对此足够上心。谈话时,透过对方眼镜片的反光,柳琪发现她的视线大部分时候都是在欣赏屏幕里的她自己。

蔡奇云说,自己跟熊乐其实原来都是林楚一前度袁嘉纯的朋友。当时林楚一是为了袁嘉纯才搬来华菱,在这边没有朋友,於是袁嘉纯便经常带她出来跟自己的朋友玩。

但袁嘉纯为人暴躁又自私,林楚一於是跟她分了手,而蔡奇云跟熊乐选择继续跟林楚一而不是她保持友谊。直到林楚一离家出走前,三个人都还保持着联络,起码一个月会一起出来一起玩一回。她们三人也有自己的微信小群——当然,林楚一消失后就再也没在群里发过消息。

柳琪对她解释说自己是何欣欣找来的调查员,一听到是关於消失的林楚一,蔡奇云便很积极地表示愿意提供帮助。此时,两个人刚刚聊到钱鹤。

於是柳琪对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认识钱鹤吗?你觉得她跟林楚一关系怎么样?」

蔡奇云听完咧开嘴笑,「她俩当时在谈恋ai,不过,楚一她从来没承认过。」

「哦?」

「其实我也不太懂,因为每次我们问起这个事情,楚一都是否认,但我觉得蛮明显的。」

「你的意思是林楚一也会带钱鹤出来跟你们一起玩。」

「我们都会带nv朋友出来一起,我,跟熊乐,」蔡奇云指了指屏幕外,「她跟小如也很熟的。」

「小如?」

刚才抱走猫的nv人从屏幕一侧出来,她怀里还抱着橘猫,「嗨。」

「呐,就是我nv朋友。」蔡奇云笑着说。

怎么个事儿呢?柳琪想,大家都有谈那么久的nv朋友。「哦哦。」

「她俩一看就是在谈,」名叫小如的nv人说,橘猫在她怀里乖巧躺着,「有的东西就是,你不说,但动作骗不了人。」

蔡奇云附和:「对对对,就是一起出来玩的时候,她们会自动走一排,有时候走在我们前面,没有牵手,但是两个人那种感觉就像……就像……」

「就好像cha不进终於来了。他穿着皱巴巴的深sepolo衫,头发刚刚剃了,如果不是手上还戴着一枚g-shock手表,他看起来和排着队买猪脚饭的民工们没太大区别。

这家店就开在市刑侦队背后的城中村深处,因为位置太靠里,没什么同事会来。所以柳琪还在刑侦队的时候很喜欢来这里吃饭,偶尔加班的时候她就和周效章一起来。

一见面,周效章便从口袋里掏出几张打印纸,塞给柳琪。「你问我要的。」

展开来,边听边吃,很快只剩下最后一口饭。

「真珊……」他嘟哝着,皱起眉头,思索了一会儿,拿筷子的手也定住,「好像有个什

么事儿,但我忘了。」他摇摇头,低头把碗里剩下的食物扒进嘴里。

「所以你准备去浅明?」他又问。

「今晚太赶了,我明天去。」

「那你今晚住哪?小刘家?」

已经记不清有几个小时没想起刘思桐来。柳琪的脸一僵。「住酒店。」

「小刘要结婚了,你知道吧?」

「嗯。」

「她也不请你,你俩闹翻了?」

柳琪此时开始担心,刚听完nv同x恋偷渡故事的周效章会不会一下子想通自己跟刘思桐其实是什么关系。「我知道,看她发了。」她答非所问。

周效章拿起纸巾擦嘴,点了点头。

「欸,但我没懂,你要找这个林楚一和钱鹤做什么?林楚一她家里人不都不找了吗?」

这个问题问得好,但柳琪没办法给周效章一个她心里真正的回答。

她想问问林楚一: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你终於鼓起勇气,义无反顾斩断亲情远走他乡?

她也想问问钱鹤:你眼中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东西,林楚一为什么值得你抛开大好前程,跋山涉水去只为了成全她的梦想?

还是说……

其实这本来就是你钱鹤想要的?

何欣欣那边身处的环境很嘈杂,能听到汽车驶过的声音。

「我喝酒呢。」她用轻快的语气说,但听起来没有醉意,「不过没事儿,他们自己聊挺high的,不需要我,说吧,啥事儿?」

「是想问问关於你表姐的事情。」

「哦哦,你还在查啊?」

「嗯,是这样的,林楚一2024年3月,回你们这边参加葬礼,之后就留在你们这儿工作了对吧?」

「对,但她没呆多久,嫌赚的少,又回去了。」

「她为什么突然决定回龙伏盖,你知道吗?」

「这个呀,」何欣欣的口气变了,「我想想。」

「是因为她家人说了什么?」

何欣欣没有立刻给回应。她好像在思考,过了几秒,才用终於想起什么来的口吻说,「哦哦,她当时,嫌在华菱过得苦呗。」

「她感觉在华菱找不到工作?」

「也不是……」何欣欣的尾音拉长,「就,哎呀,我姨妈那个人吧,我觉得她跟我姨父差不多,就是好面子。」

「什么意思?」

又一辆汽车驶过,尖锐的鸣笛声把电话两头的人都瞎了一跳,何欣欣骂了句粗口,用有点生气的口吻说,「你等会儿。」

柳琪坐在飘窗上,舒展双腿。从酒店房间往外看,能望见浅明的海岸线。夜幕之下,海湾像个巨大的深坑,黑漆漆一片,不时闪烁的灯光是漂浮在海湾里的浮标。

「喂?」电话那头又传来了何欣欣的声音,这次她周围安静多了。

「你说。」

「欸,就是,我表姐买房这个事情,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她自己要买的。因为我姨妈就这么跟我们说,说nv儿非要在华菱买房,结果买了吧又嫌还房贷太累了,后来就辞职在家说要做裁缝画漫画啥的。」

「……你姨妈这么说的?」

「对,所以我们也都以为是我姐自己张罗着要买房的呀。然后2024,那年过完春节,我嫂子生病,走了,我表姐跟姨妈她俩就回来参加葬礼。她们回龙伏盖,我姐就住我爸妈家,我姨妈回去住我姥姥家——她之前都呆在华菱嘛,好久没见我姥姥了就。然后表姐就跟我们唠嗑,说,房贷压力大,不想住了。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原来是姨妈姨父想要买房子,不是她。」何欣欣开始把「我姐」和「我表姐」混着说了。一听就是独生子nv,柳琪想。

「林楚一听完这些是什么个反应?」

「那肯定不高兴了。」

怎么可能只是简简单单的不高兴。柳琪哑然失笑,但她决定沈默,由何欣欣继续讲下去。

「我觉得啊,她本来也不想在那儿过了。消费又高,攒不下钱,她又找不到当地的人结婚。他们家就不该搁那儿买房。」何欣欣道,「反正她当下就挺不高兴的,因为我姨妈姨父也不想离开华菱——他们觉得在那儿过挺好的。我表姐就在那里说什么‘我是唯一的坏人’。」

「她爸妈也在?」

「没有,我姨父没回来,姨妈跟我外婆住呢。当时是我爸妈跟她还有我,大家一块唠嗑。」

「我明白了。然后呢?」

「然后我爸妈就劝她,说让她回来龙伏盖工作得了。在这儿她能住我家,然后我爸帮她找找工作。」

没记错的话,何欣欣的父亲是龙伏盖当地一个国企的领导,给林楚一找个工作听起来的确不难。但柳琪还记得林楚一的简历,在龙伏盖的几个月里,她换了三份工,其中没有任何一家企业的天眼查数据里参保人数超过20个。

「她是亲口跟你说,她不想在华菱呆了?」

「她是这么说的,说什么‘不想再纵容他

们了’,说只要自己回来工作了,她不会再还房贷,这样就能b我姨妈姨父一把,让他们都离开华菱,把房子租出去。」

柳琪很想说,这一听就是漏洞百出的计划啊。可站在林楚一的角度来说,人在长期重压后崩溃,怎么可能做出最理智的选择呢?

柳琪听见自己说的是:「我还以为她会特别生气。」

「害,我表姐她就不是那种会跟她爸妈急眼的人——不然这房子她都不能买。你别看她看起来冷冷的,其实一点也不ai跟人急。但她当时真的说了特别多,说什么只要回华菱,那房子就要继续供,没有一个人给她想办法,没有一个人帮她,说的都哽咽了。」

柳琪伸手去0口袋里的烟。

「听起来好像很可怜。」

「是有点吧,但我姨妈姨父就这x格,我跟你说,她当时就在家族群里跟大家打了电话,说自己要留在龙伏盖了,房贷也不还了,我姨妈还想让姨父问他们在省会的一个就是,就是……哦,大伯的nv儿吧好像是——是我表姐亲大伯啊——那个大伯的nv儿在省会开公司来着,然后她对象还是人大代表。我姨妈说,想让我姨父找大伯,问问他nv儿能不能给我表姐介绍个工作,你猜我姨父怎么说?」

「他不愿意么?」

「对,他一听就说,‘哎呀人家乾的活你一个文科生乾不了,那都是科研岗位’。但我姐也没说要去当什么工程师经理啥的啊,什么行政前台人事,总能问问吧,我姨父直接就说:‘哪有前台啊?人家没这工作’。」

「……」

柳琪把手机放到桌上,掏出烟盒来,ch0u出一支烟,「她父亲为什么这样?」

「好面子呗,我姨父跟我姨妈就这样。我姐当时就生气了,开始跟他掰扯,说之前买房子的时候,姨妈姨父也是没找人接一分钱,自己y贷款贷下来的,所以月供特别高。‘成天搁这说你们林家亲戚谁有钱谁厉害,结果呢,一分钱没有!’」何欣欣说着,模仿起了不一样的腔调,「‘张嘴问人借钱都不肯,就是不肯去麻烦人家,也不知道这个面子值多少钱!’」

这就是林楚一说话的调调吗?柳琪想。追查了这么久,会动的林楚一,说话的林楚一,她从没见过。林家人没有自己nv儿的视频资料。哦,也许何欣欣的婚礼录像里会拍到呢。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儿,听到何欣欣继续说;「……林晓丹也是,因为我姨父不管她,所以才离职的。」

「抱歉,刚才信号不太好,你说什么?」

「我说,当时我爸妈就出来劝架。最后就这么说定了,我姐留在龙伏盖,但晓丹当时还有工作,她就继续留在华菱。但她那个活吧,也赚不着啥钱,一个月也就三千,你说这在华菱够g什么的呀?」

「我刚才听你说,林晓丹是因为你姨父不管她,所以才离职的?」

「哦这个。就当天晚上我看我姐实在不高兴,我就带她出去喝酒来着。然后她就说,说晓丹之所以就是,放弃了在核电站的工作,也是因为我姨父特别要面子。」

「这是什么意思?」

「就那个单位里年轻人基本上都是爸妈是核电站员工才会进来的呀,可一旦单位里有个什么事儿,别人跟我姨父一说,我姨父就回来怪晓丹。他不会在外人面前给晓丹撑腰,晓丹说乾得挺辛苦的,想调岗,他也不帮忙。」

柳琪站起来,推开了窗,却发现自己找不到打火机了。

电话那头,何欣欣还在继续,「所以后来晓丹自己也受不了了呀。因为大家都知道你爸是高级工程师,可是你爸不管你,那单位里还有谁管你的尊严?所以晓丹就辞职了呗,si活不肯回去。当时跟她一块儿入职的人,现在都有编制了,但就这样她也不想呆那儿了,因为压力太大了。」

打火机找到了,柳琪叹了口气,「听起来真无奈啊。」

「可不嘛,但我姨父姨妈就这样。」

「我明白了。然后你表姐就开始住在你爸妈家了?」

「她去跟我住了,我有自己的公寓。」

「哦哦,然后你爸妈给她找了工作?」

「我爸,」何欣欣纠正,「给她找了一个吧,我想想,是个外企——我们那儿可没什么外企。反正就让她把简历在招聘软件上给人推过去了。」

「我还以为你爸会给她找内推什么的。」

「他跟人家人事打招呼了呀,人家说让在软件上发简历过去。」

那就不叫托关系吧,柳琪想,听起来更像你爸吹牛b说自己认识人,但其实认识的也不是什么在公司里说得上话的人。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叼烟点火。「听起来好像很正规。」

何欣欣笑了,「拉倒吧,我爸也快退休了当时,他就吹牛呢。他跟我妈当时也就这么一说,什么‘哎呀你过得太苦了,回来跟我们住吧’。我姐要是真跟他们住了,他们也受不了——当然了,我看她也呆不住,觉得这个单休,那个试用期没社保,还有什么不发offer就让人来上班,我当时跟她说:‘姐

姐,龙伏盖就这样,这又不是华菱。’可她受不了呀,最后还是回华菱去了。」

夜晚的海风吹进来,没有咸腥味,但把柳琪吐出去的烟雾吹回来,糊了她一脸。因为被刺激到,所以本能地眯眼,挥手,等再睁开眼,眼眶似乎也变sh了。「这样啊。」

电话那头何欣欣没有回答,的声音远了,她好像在跟别人说话,过了几秒,声音再次传来,「我朋友出来找我,我得回去了。」

「行。谢谢。」

「欸说这些。」终於要结束对话,何欣欣的声音也重新变轻快了。「你要是找着我表姐,就劝劝她,没必要,我姨妈姨父一直都这样啊。」

「嗯。不好意思,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什么?」

「你有见过你表姐的什么朋友吗?你认不认识一个脸上有很大一块胎记的人?」

「没有。」何欣欣的回答和林晓丹的一样乾脆。

前端的烟灰弯曲断裂,掉落在柳琪的脚背上,摔得粉身碎骨。

夜se像一块厚重的黑丝绸盖在海湾之上。星光在天边闪烁,但却难以穿透这厚重的黑暗照到海面上来。无边夜幕中,一艘小船缓缓行驶,只有船头那盏孤灯能标明它的位置。

巴塞罗那也有海的吧?林楚一和钱鹤的家不知道能不能眺望海滩。但大西洋的颜se肯定b浅明内海海湾的颜se要更深,更蓝。

林楚一现在在做什么?欧洲时间现在应该是下午,她在办公室里敲击电脑,还是在yan光房里缝制下一件即将挂到二手交易网上的reake成衣?

她会觉得如释重负吗?从二十出头开始,她就不断地逃离家庭,可那条脐带始终连在身上。年复一年,缠绕得越来越紧,直到她终於亲手剪断。如果说r0ut上的脐带在我们出生时就已被剥离,那jg神上的呢?

所有的关系都是一样的,是链接,也是束缚,很多时候不过一念之间,又或者关系本身一直就在这两者之间不断变换。

柳琪想,起码这个why是查明白了。

刚到火车站,周效章的电话就来了。「你过安检了没?」

「还没有,怎么了?」

「正好,我跟你一起去浅明。」

「啊?」

「我岳父病了,老婆出差,我代她去看看。」

柳琪想起来了,周效章的妻子的确是浅明人。「你不上班了?」

「请假啊,都说了最近领导开会,也没什么案子。」

「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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